“咦恢复得不错。”沉凤鸣对着他的手臂称赞了一句。如那日所说这一只手固然不可能再恢复知觉但手臂眼下已能够稍许活动——虽然想要做什么“额外的动作”还是不甚可能。
他还是笑嘻嘻的:“和你一起来的是谁?”
三十似很明白他的顾虑。“自己人。”他答。
“廿五我看见了。”沉凤鸣道“别人呢?”
“没别人。”
“真的?”沉凤鸣道“上回也是你找我说话转身十五就动了手这次——不会有一样的事?”
三十面无表情地提起面前的壶注了碗茶“这次是你找我说话。”
沉凤鸣目光转动:“下午你去哪了?”
三十低头饮茶并不说话。
“按说你一个‘盟主’好不容易来趟临安这一下午总该有诸多武林世家想来拜访”沉凤鸣接着道“但你好像一个都没应自己一个人出去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我不是‘盟主’替他来吃顿酒而已不想费力应付那些人。”三十道“喝茶么?”
沉凤鸣低目。三十果然又提起壶给他也注了一碗。不愧是孙家的别院——今年早春头一批茶最嫩的叶子临安城这么多王公贵族要抢孙家硬是截下了一些那看似不起眼的茶碗里头如今泡的尖芽只怕值比黄金。
沉凤鸣却没喝。“不是吧好不容易来一趟真的只吃顿酒?”他笑了声“你今天不费力应付那些人明天就免不了要多应付——就算真如你所说那你总也有个去处吧——不能告诉我?”
三十向他皮笑肉不笑了一记:“不能。”
沉凤鸣欣然:“你不说也没事。这是临安嘛——临安比起别的地方总是不同些的除了这武林草莽众多的外城还有个人人想要趋附的内城——上回太子派使给你们东水盟撑足了面子东水盟主这般识大体既然来了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见太子的我说得没错吧?”
他表情忽地一冷:“可曲大盟主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这等要事竟然也用替身?还是说——他其实也在临安?甚至——也去内城了?”
三十把茶碗放下了:“你不用套我的话。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从来都没打算要夏铮父子的性命。”
这话倒是令沉凤鸣沉默了。单以三十而论这是句实话。将东水盟或“食月”其他人对夏家庄的作为强加于三十身上无异于将“黑竹”刺杀夏铮那般作为强加于沉凤鸣身上——并不公平。坐在这里的两人至少于保护夏家父子一事上本没有立场分歧。
如果这句话能算作三十的承诺沉凤鸣倒也不是非要强求更多。曲重生既然在建康之会已因刺杀夏琛一事与三十有了裂痕倘当真有什么新计划要对付夏家庄多半不会再叫三十得知从他口中问不出任何细节实在合情合理之至。
他没有再说话饮了一口茶起身离开。这一时的沉凤鸣并未意识到就在方才他对曲重生身在内城的那番猜测已差一点让他触到了面具后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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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楹这一夜都没睡。孙家一早就要来接亲她不得不从午夜就开始换洗梳妆。这些事当然并不必她独力亲为只是坐在那里她还是觉得一阵阵恍忽好像要发生的这件事丝毫不真实。
她在镜中看见了父亲卫矗站在稍远的门外——应该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衣饰繁琐她甚至连头都不能移动半点只能用一双眼睛与他对视。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晓她为何而嫁的人吧——她在心里这般想着眼眶便红了。
卫矗走进来几个妆娘知趣地退去了。他走到脖颈僵硬的小女儿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还有一个多时辰。”他说“你若是后悔了还来得及。”
卫楹轻轻摇头满头珠翠都随之晃动不安。她的手在花团锦簇的喜服下轻轻攥紧嘴角却微微扬起“我早想好了怎么可能这会儿后悔。”
卫矗不语只是凝神看着镜中的她。他的两个女儿都出落得很美而今日妆红下的卫楹一改平日里的轻柔寡澹美得前所未有地浓烈那感觉就好像是——好像是将她素日藏在谨慎和恬雅之下的那些力量都翻活了出来亮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