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娘还在她……定不允我这样做。”卫矗叹息“孙觉配不上你——放眼整个江湖都没几个人能配得上我卫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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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家丁提声禀报说是孙家的人已然从家中出发少时便要到了。卫楹笑了笑道:“还是让妆娘进来吧。别要一会儿误了时辰。”
卫矗没再说什么。这个女儿心里一直有另一番向往他这个当父亲的早就晓得了。
天还没亮吹打奏乐之声已经惊醒了半个临安。新郎倌孙觉早也着了盛装带人在卫府门口接迎自己的新娘子。卫楹却已经看不见了——纱纬遮挡了面庞她只能瞧见脚下的那一小段。有人扶着她上了喜轿。她听了一番循规蹈矩的唱说周折身子一轻轿子腾起她知道上路了。
卫家主送亲的是二哥卫枫。孙卫二家虽然一个东一个西但反正都在临安城里再远远不到哪去就算要扬扬排场晃晃悠悠沿着四角都兜转也花不了多几时辰。卫楹就在这一晃一荡间感觉着自己的心也晃在一上一下间。这一辈子与那个人总是无缘了——这两天她有时静下来想着自己本来也没什么道理定要与夏君超有什么首尾——才见了几面啊话才说了几句啊还不都是自己一个人时候的臆想其实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弄明白呢。只是那会儿偷听他说了两句话就莫名觉得他果敢、纯良、侠义——是自己喜欢的那种人可现在回想竟然都想不确是怎么句话了……
在这个卫家除了父亲卫矗没有人知道她这个看似最为柔弱的四小姐心底里向往的竟是在这临安城与这江湖已渐渐褪色的侠义——是那个险恶却也热血的江湖。这些向往大概是源于从小在父亲那听到的那些故事吧——她很少出门可她就在那院墙之内独自痴迷于那些令人神往的江湖传说那些不知真假的侠士童话。夏琛与那些故事相比当然还差得很远可——那是她第一次在这院墙里听到掷地有声的少年声气。那天他是为他的父亲来的。她不奢求一个如故事里的人物般的英雄她只是感觉到了一样的质气与风骨——除了她无可替代的父亲她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只是啊她看了夏琛这么久这个少年的眼睛却从没有向她看一眼。她只有那么一次见过他眼里有和自己看见他时一样的光可那一次他看的——是别人。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们不可能有将来。即使没有孙家的这次求亲她也终会迫自己将他慢慢澹忘去。可即使没有夏琛她心所向往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变——她向往那个故事里的江湖向往那样的侠士英雄如果已经再不能找到一个夏琛一样的男子那么就自己试着去做这样一个人跳出这个“四小姐”的身份跳入那个江湖里去寻一个“行侠仗义”甚至“扬名立万”的机会——她不确定同父亲对话的那天他到底懂了没有——反正她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如果这江南还想回到那个和故事里一样的江南孙家和东水盟都必须倒下而她——她嫁给谁都已经没有分别只除了——她可以借这个机会完成她自己和父亲两个人的心愿。
这也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现在她已经离开家了。她和父亲的愿望或许都很遥远可至少她走出这一步了。只是她觉得自己本应感到兴奋才对却不知为何竟有这么多忐忑。也许是父亲的故事里只有英雄的果敢与胜利却从没有讲过他们付出了什么——而她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她即将付出的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她捂住胸口。她有那么一瞬真的害怕了。她只有十八岁她经历得太少太少了。她不能想象要与孙觉那样一个纨绔子弟拜堂成亲要与他洞房花烛要被人称作“孙夫人”而那些虽然乏味却开怀无忧的闺中时光那段虽然苦涩却欲罢不能的一见倾心将永不复回。
队伍走了有一晌了外面天不知亮了没有。应是还没有不然这临安城鸡鸣而起的百姓早就该出来看热闹把那街道挤得闹闹腾腾了。这条街却很安静吹打声在这里显得好像有点孤单只有马蹄的得得能与之相和。
“我们在哪了?”她还是忍不住向离轿子最近的卫枫问了一声。她希望离孙府还远让她还有时间安抚下自己这颗平宁不下的心。卫枫低头下来轻快地答了一句:“嘉会门附近了。快了。”
卫楹轻轻哦了一声。说是嘉会门附近其实自然不会真往各城门都去绕过只不过是说个大致方向。她晓得嘉会门是城南门楼这一带多住的是显贵自然没有那许多熙攘百姓大清早的早起的最多只有显贵家的仆人婢子但多半不会无忌出声当然就听不见什么声息了。
而过了嘉会门前的直街便是城东了——城东有孙家大块地盘到了那里便真的是孙家的人了。
她暗自捏紧裙裾在早春的寒意里掌心皆汗。这世间当然是没有一个传说中的英雄来救她这样自投罗网的美人的——她想要的人不会来她不想要的都不算英雄。
可偏偏是此时她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嘶长的马鸣随即是孙觉一声惊呼然后是更多马嘶卫枫口中传来“欤欤”的吆喝显然想安抚惊马而轿子几乎同时也一顿停了下来。最前方孙家的几名门客惊问:“什么人!”可那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在他们话音落下之前早已到了头顶——卫楹还未反应过来顶上一凉轿顶竟然被不知什么刀具给掀了开去她惊得下意识要揭起盖帷动手风声却忽然断了——在卫楹来得及触到凤冠之前在卫枫被惊马掀倒在地挺身翻起之前轿子彭然落地精凋致刻的轿身只一瞬间四处崩裂而卫楹发现自己抬至半空的手臂已然僵硬——全身都已僵硬僵硬地失重地倒下去倒在一个人肩上。她失声要叫那人却只容她叫出了半声——音哑的半声一股闷痛自后卷入头脑和整个躯壳她在失去知觉的神昏交替片刻里感觉到卫枫拼了命地扑来而那人负着自己只是纵身一跃——她的二哥卫枫轻功十分不弱但与这个人相比好像还是差了一截只及捉扯到了自己那般复杂衣饰的一点边角——便落了下去。
而负着自己的那个人却已轻快地踏上屋顶。她戴着沉重凤冠的头颅在一阵抵受不住的晕眩里向那人肩上沉没下去有一枚金枝竟然划动了他蒙住面目的黑布。只可惜她的最后一点神识并没有用在辨认那半张脸的容貌与神情闭上眼睛之前心下竟没有害怕唯一的念头只是——这场关于成为侠女和改变江湖的梦这么快就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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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在别院的窗前饮了一碗早起的茶。
孙家新妇尚未过门半途被掳的消息此时已传过了别院。孙府上下鸡飞狗跳孙复急请他前往商量对策。
三十看了看镜中自己那张已变作了曲重生的脸一旁廿五适时递过一个伶人面具。在传话之人走了之后在戴上那只面具之前他忽然便笑了笑。
——看来十五是真的长大了啊。
临安城此时已经醒了喜气依着原本的路径以加倍于昨日的欢欣在整个城里快速地弥漫开来。炮仗酒席道喜赞叹——那个不幸的消息还没有传入太多人耳中良善的人们依旧朴素地簇拥在这个节日的各个交点关节上做着他们本来该为这个节日做的事。但还是有少数人看见了来不及在天亮前清扫完毕的轿厢的碎片这让一点不安自南门嘉会不远处蔓延开来即使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交头接耳的人在天色更亮时也多了起来。东面的人说好像有看见新郎倌失魂落魄地在赶路;西面的人说好像有看见卫家的人快马加鞭地奔回家。即便该做的事一样没落地向前推进着这个节日的氛围好像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