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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五 念念难忘(1 / 2)


沉凤鸣本来觉得找夏铮问问朱雀府那个小厮的去向最为便利可转念一想原初黑竹调查这桩无头假令的始末就是为了给夏铮个交代结果反叫他来帮忙实在丢脸至极不如还是听秋葵那时候的意思——去寻邵宣也。

他是叫上秋葵一起去的秋葵于此没有推脱。邵宣也则带上了夫人。四个人相约在南城两相便利的一处食肆里碰面在外人看来仿佛两对夫妇好友于春芽微萌的时刻聚首欢谈——只是一对二十余岁一对四十上下有那么点“忘年”罢了。

既然见了面免不了要问起依依。秋葵估着依依临盆的日子早则三月迟也超不出四月在此之前也不知还能不能再有机会相见只能设法准备了一些孩子出生时所需之物送与邵夫人。邵夫人挺着填高的肚子接过了诸般感谢四人随便聊了一些近日京中之事只是坐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太久邵夫人便感乏累不适央秋葵陪她先回家去。

乏累不适自然是假秋葵想见依依一面是真邵宣也和沉凤鸣当然都明白个中意思。两人走了之后沉凤鸣才细谈起关于那个小厮的事。邵宣也固然并不清楚朱雀府里那些个家丁仆随现今谁去谁留不过府里确实走了不少人——有靠山的没靠山的遇到这样前途不明的情形自然都得给自己另谋出路这不出奇再者一个主人不怎么住的宅邸本来也不需要多少人伺候养护禁城里头自然有管事的安排故此人应该是大大少了。沉凤鸣将从秋葵那里听来的小厮名字告知请他设法打听下如果能找到此人下落希请约至外城一见。邵宣也便也应了。

找人倒也顺利——那个小厮还留在府中并未离开邵宣也择日专派了个人将他护送到了沉凤鸣面前;问话也算顺利——小厮有印象沉凤鸣手中的那枚黑色扳指因为夏琰重伤被送回府之后便是他给换的衣服扳指当时就在夏琰身上正是他取下来和其他随身之物一起收起来的。仅凭这些其实无法作出什么有用的判断。夏琰回府前扳指有没有被人动过收起来之后发生过什么依然没有答桉。不过这些本亦在意料之中于沉凤鸣而言这只是理顺一切现有线索和逐一排除与此事有关之人的过程中不可不做的一件事而已。小厮的所知当然理应如此有限存心诱导之下他也并无什么异常表现整件事的突破之处果然并不在此。

比起这件事这几日又有了两件新的事情值得关心。那日秋葵从邵府回来后说依依有点不太对。说不出哪里不对她的脸色、脉象都不错邵夫人也说她起居如常腹中胎儿也一切都好再有两三月孩子便可出生可——不知为何秋葵还是莫名觉得她有点异样。可惜沉凤鸣贸然再去邵府一趟实不妥当便只能安慰秋葵或是她思虑过度了。

这般安慰当然没什么用只是沉凤鸣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一直以来的那种“夸夸其谈”的能力与秋葵的相与似乎也只剩这些疏离的对话了。他本应觉得还拥有与她对话的理由总须值得高兴可是每次讲完分开他都觉得就算是那时与程方愈这等仇家合力护送夏琛而不得不交换只言片语也好像比现在与她热络。他于此中的无力感仿佛更甚过了与她数度生死片段时的听天由命——这世间求所谓两心始终如一是不是本就比求生死本身更难?

另外一件事是那天食肆里听邵宣也说的——跟随夏琰前往青龙谷的那天侍卫司在山径上发现一具坠崖的尸体。邵宣也原本是待夏琰回来处理故此并未与人多提此时却不得不提了——只因他是借身份便利将这尸体暂藏在大内的冰窖之中可冰窖再是冷一具尸身终究经不起久存天气暖起来禁城后宫内务厨头需用冰块的人自然便要多再是藏得隐密也有被人发现之虞总是不妥当。夏琰既然遥无归期他只好打算近日将尸身运去外面埋了作罢既然与沉凤鸣见面当然便问问他有无可能让黑竹派些人替他接个手把埋尸这件事完成也省得还要动用侍卫司的人出城多生口杂烦琐。

沉凤鸣心知这一向欠了邵宣也夫妇不少人情当然是答应了。他虽然很好奇这具据说夏琰认得的死尸会是谁却也并未多想叫了身高人壮的阿卜带了几个人去帮办。不料这日几人却径直将尸体带回了总舵来。

“戎机!”阿卜只用两个字就解释了原因。

那具尚能够辨出面目的尸体是曾与阿卜共事于马斯一侧的“戎机”总舵里凡来了一年往上的多也晓得这个代号。但或许只有沉凤鸣于此最为震惊——他以为戎机觉得那天与自己话不投机才再不露面却怎知他竟已死于非命。

尸身的痕迹已经不再新鲜但沉凤鸣还是尽可能勘验了一遍。他在这大半个时辰里大致思索出了一点蛛丝马迹——戎机身上的衣服同当日来一醉阁时一样还是治丧时的短衫束袖想必那几天一直在禁城里为朱雀的丧事劳作但朱雀出殡之后外来的丧队也都撤走了灵堂内外留下的只有府中人而自己当时在朱雀府进出过也确未再见到戎机他那时当然已经离开了。从那天到邵宣也所说的发现尸体之日其间约莫有三日且尸体是在青龙谷附近发现夏琰又认识此人最合理的猜测——他正是那天被夏琰派去送战书的那个信使。

这个猜测在他后来与小厮见面时也顺便求证了。沉凤鸣当此时与邵宣也一样着恼——分明夏琰若是立时回来或就能立时得到答桉的事偏因他顾自出走错过了找出真相的时机。而今——被戎机一口咬掉的那块皮肉不管是什么人的什么部位大概也都在渐渐长好就算或许能留下疤痕至少早已经不再流血痛痒引人注目要找到凶手当然更变得大海捞针。也只有——被折断的脖颈和淤紫的咽喉或许明示着那凶手右手劲力之大不亚于擅于此道的马斯和三十——马斯当然是死了而三十那时右手已然尽废以这等手法杀人当然是断断做不到的。除此以外更有谁?

二月过半了。就连沉凤鸣终于也渐渐不那么沉得住气开始怀疑夏琰到底是不是真还记得该要回来。如果刺刺找到了他他们两人不顾一切相携远去倒也是个说法可——整整一个月一醉阁只等来了刺刺一封信信里说她并没有遇上夏琰。

这封信是从梅州发来的。非但刺刺并无在梅州找到夏琰的踪迹甚至各方打探夏琰根本没有来过梅州。她说接下来要去别处找找——没有说去哪里不过沉凤鸣从这不甚平静的字迹里读到了她的一些慌乱——那个夏琰好像真的脱出了他们自以为是的乐观猜想好像真的——要从一切过往中消失退去。好笑的是一个月前卫家兄妹就在风月盏那顿酒上误以为夏琰马上就要回来——他们想必将那消息告诉了卫矗而卫矗不知又与谁说起过这临安城、那东水盟不知有多少人风雨欲来或是望眼欲穿此时——一定也觉得气馁了吧?

凡所有关之处似乎也已渐渐习惯了夏琰的缺席蠢蠢欲动地计划起了没有他的未来。沉凤鸣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即使自己或许真有一日要成为手中这枚扳指名正言顺的主人他还是不喜欢那些言语和神情的暗示——每每想起都好像看见那一日宋然说出这些话时令人不适的谦逊微笑。

内城里早已暗潮涌动。诸方已经提报出了关于禁城司防的各种取代之法待得圣批选定后暗潮只怕便要化为明潮夏铮这个临时首领便越发显出是一切落定前的暂渡。除了表面上自是恭敬谁也没将他太当一回事反正哪日一道旨下他便要立时卸下这身衣袍再赴南方任上。而到了那时夏琰当然也永远失去了属于他的机会。

不过至少目下夏铮依旧手握重兵故此夏家庄决定应邀前去二月廿日的孙卫大婚沉凤鸣便没出声阻拦。他还是特意为这趟喜延调了一组人——谁知道呢?有江南武林之会车鉴在前他可不敢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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