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正色地问她道:“要不要,我给你讲几个故事来听听?”
江沅怔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傅楚:“你不是很想打探本相的过去吗?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妹妹傅琴究竟为何会变成那样子?”
“……”
“她,是被人强/暴的!是被一大堆流氓乞丐轮番强/暴的!”
“……”
刚还明亮的一珠清月瞬间被乌云遮蔽,很是凑巧,他这把话刚一说过,又有风吹进了凉亭里,刚还流萤满处飞的亭子,蜡烛被风吹得摇摇几欲扑灭。
江沅嘴唇白了,整个手都哆嗦打颤。
她和他的世界是一码归一码,尽管,她也有伤痛,有酸涩的过去,苦楚的童年,可是,在这世间很多的凄楚苦涩里,以她有限的知识和理解力,也就是傅楚方才所说——她生来锦衣玉食,是个闺秀小姐。那困入三亩之宅的见识与理解,使她对外面无法想象的世界从未有过清楚理解。
“我打从小一出生开始,仿佛每天都要去思索某个问题——到底,咱们下一顿吃什么?到底,会不会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这个问题,让我的童年脑海仿佛只有三个字:怎么活?”
他嘴角失笑,轻轻地用筷子慢慢挑起那盘子的一道道野菜,如今被她用油炸或清炒辅之以各种佐料的美味东西、再好好地摆盘,用名贵的瓷器盛着,花样精美。就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与家常,他口吻平淡,眼眸里无情无绪、没有戾气苦大仇深。“怎么了?”
他偶尔一抬眼睫,看见对面的女孩儿脸惨白抖动得难以形容。
轻轻地放下筷子,让她给他盛一杯酒。
江沅边盛边倒中:“我总共有七个姊妹,我是最大的,余下,三个妹妹,四个弟弟。”
江沅一直屏住呼吸听。“我们生活的那个偏僻山野之地,本就连年闹饥荒,不是旱灾就是蝗虫祸,我父亲病死前还好,自从死了后,日子愁苦惨淡得、就更加不知作何形容了!”
“我母亲为了能让我们几个孩子活下来,常常是,三天两头去找野男人睡,睡一觉,可以背回一袋粮食谷子吃,这样子,我们又能勉勉强强,度过那几天日子了……”
江沅不停摇头,眼中含泪。
“很恶心的,是不是?尤其对你这样的诗礼人家大小姐?”
江沅仍旧摇头,眸中的泪越发浸泡得多了。
他伸出了右手大拇指,轻轻为她擦。“你觉得恶心,这也很正常!连我都觉得很恶心呕吐呢!”
“我记得,有天,我看见一个男人把我母亲压着,我母亲也不挣扎,他把一片掉在地上破脆了的烂瓦往我母亲胸上插,他的样子,像一个魔鬼,他是那么恶心,浑身长满了疔疮,我终于忍不住了,捡起地上的一块烂瓦片就朝那男人的喉头割去,后来,我母亲啪的一巴掌,摇摇晃晃站起来,打在我脸上,她的模样披头散发,口里一边骂我,说——臭小子!你把咱们家的粮食都给割没了!那几天,母亲一直在哭,一直流泪,我的三弟已经饿死了,瘦小的不成样子,我们亲手埋了他,几杯黄土,随随便便就像葬狗一样,给他埋了……”
江沅喉头哽咽起来,那眼神,是在小心翼翼询问:这,就是你的过去吗?
“不是!”
他失笑,又用筷子亲自去拨盘子里的菜。“我的过去,仅仅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眼眸惆怅地叹。“后来,我终于找到出路,被一个过路的戏班给看上了,他们说我是唱戏的料,因为我嗓子好,皮相好,便死死不放……我就那样把自己卖给了他们……那天,我记得我母亲,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都很高兴,就像我已经考上状元爷似的,觉得家里前途有望了,唱戏如果挣得多,表现好,会给我发一些月钱,钱虽然不多,到底我可以时不时寄一点回去……”
“戏班子当然苦,每天是吊嗓子,练功,练劈腿,稍微做错一点,师傅就会拿板子打……我有几个师兄弟,就是因为不堪忍受那师傅的责罚和戏班的苦生活,纷纷上吊自尽了。”
“是啊!我还活着!到现在,我都觉得我居然还活着,就像梦一样,简直说来自己都不信!”
他不可思议地摇头。
江沅轻轻地握着他的手,这时菜已经凉了。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她的眼流一直流到腮上颧骨。她站起来,轻轻抱着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死死地抱着。
“我妹妹傅琴,是被很多人强/暴才成了那样的!都是我的错!是我给害的!”
他的身体在咯咯咯发抖,在江沅的怀里摇摇曳曳,抖得像风里的枯叶。
江沅后来才听明白了一件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