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指滑过书脊,傅煜的案上多得是书,傅未时随手捡了一本来,原也不过是打发时间,读着读着倒也有些趣味。
傅煜从外间进来的时候,便就看见自己的大女儿正坐在矮几边翻看着一本书,侧影娴静,一袭墨绿色的衣裙显得厚重了些,全不似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
倒像是——她那早去的母亲,叫他一时恍惚。
相比较其他的子女,傅未时因从小便被他送走,成了与他最不亲近的一个。
甚至,如今更为生疏了些。什么时候,女儿已经这般性子了?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了她拿着的书上,微微一怔,而后便咳嗽了一声跨了进来:“未时。”
矮几前的女子已经看得入了神,这会儿被他唤醒一般,匆匆站了起来,然后收手唤道:“父亲。”
“等了很久了?”傅煜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她手中的书接了过来,“是本好书,却不是你该看的。”
“父亲觉得,女儿该看什么?”傅未时轻轻一笑。
大概是没料到她的反问,傅煜顿了一顿,而后才道:“为君者瞧的书,于你有何益,不看也罢。”
“那父亲看来做什么?”
傅未时盯着傅煜的背影,只见他将那书轻轻放回案上,复又缓缓转过身来,面上已经带着笑意:“未时这问题好生奇怪,为父是帝师,自是应当。”
“喔!”不在意地点点头,傅未时没有再问,而是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父亲唤女儿过来,可是有事?”
“倒确实有,想来你也听说了,韩家公子亲自来府里,你可知为何。”
“女儿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绿萝说是来提亲,这怕是这年时最大的笑话了。
“他来提亲。”
“……”
傅煜的面上端的清明,见没有回应,便又问了一句:“先不论你俩是否有婚约,我便就问你一句,在西苑之时,你可曾有见过他?”
“不曾。”
傅未时脸上写着困惑,一点不似作假,傅煜默了一刻而后继续道:“既叫你至此,自然是不想瞒你。你母亲与韩家主母曾有手帕之谊,你出生时便各留了信物定下了亲事。”
“只这么些年,自你母亲走了之后,傅韩两家再无什交集。如今又正逢西北战事连连,并不是议亲的好时候。但如若你俩当真有……”
“没有的父亲,我与他不曾见过,更不会有什么情谊,”傅未时怎么不清楚他想问的是什么,莫说傅煜此时不愿意,哪怕是她自己,也是不会想要嫁给他,索性便将话说开了,“所以,父亲不用为难。”
“如此……”傅煜低头又瞧了瞧她的面色,“为何韩家公子说曾见过你?”
“女儿不知。”见过她?何时?何地?然而傅未时并没有再说,她不过是表明一下态度,以如今傅煜的立场,自是看不上韩家。
便是上一世——上一世也是她拿着母亲的遗物,那所谓的信物,求傅煜成全母亲的遗愿,傅煜才被迫应下。
如此看来,傅未时抬眼瞧着面前的男人,起码,他是爱过母亲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说上一世她想逃离这个不需要她的家,那么这一世,她更不想跳进那同样冷漠的韩家。
“好,为父知道了。”
待到傅未时一脚已经准备跨出书房,才听见身后傅煜的声音:“未时。”
“父亲?”
“将你从小送与西苑,你可曾怨为父?”
怨?不怨,相比较您之后做的,这已经是很好的了,只是傅未时此刻实在无话可说,只淡淡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