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五十年春,院中的枝桠上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桃色,然而比这桃色更艳丽的,怕是那西地草场上的血。
傅未时靠在窗前往外边瞧着,手里的书卷沉沉,印得她的面色都带了些暗淡。
白芷掀了帘子进来便就看见自家小姐又对着窗外凝望,自打小姐从白马寺回来之后便就常常如此,她们竟也习惯了。
身上略略一沉,是白芷过来为她搭了一件薄褥,傅未时这才转过眼来:“回来了?我爹如何说?”
白芷先是为她掖了掖褥子,摇了摇头:“老爷还并未答应。”
并未答应,那便是有转机。
“小姐,这倒春寒的天气,可是伤身得狠,还是要多穿些才好。”白芷立在她身边,忍不住提醒着。
是了,可不是依旧寒着呢。
傅未时拢了拢褥子,自她这一次醒来已经过去月余了,她本不是个信奉鬼神之人,可是这世间事终究是逃不出一些缘浅情深。
于是醒来的第二日她便去了东山的白马寺,那一日冬末的阳光还带着些许羞涩,她揭了盖在头上的帽兜扬起脸想去摸那伸出的梅枝。
“阿弥陀佛,”身后传来一声佛号,她转身便看见那年迈的住持对着她微微一个躬身,而后顺着她的目光去瞧那所剩不多的梅枝,“万物皆生而有灵,施主又何必强求于手边?”
原是误会她要折梅的,傅未时微微一笑,将手指重新拢回了袖中,回了一礼:“住持勿怪,我不过是想摸一摸它罢了。”
“哦?”
“您瞧这满园的梅树都基本谢了,唯有这一枝犹如新生,若不亲手摸一摸,竟是分不清究竟是真还是假。”
那住持只静静望着那梅枝,轻轻叹了口气:“真假又有何重要,不过是赏梅人的心境使然罢了。你信便是真,你弃便是假。真真假假,到底虚妄,唯本心尔。”
真真假假,唯本心尔——
那住持随口的一句话倒是叫她终于放下,如此这般,她又何必执着于弄清楚此时是活着还是幻境。
便就当那过去种种是镜花水月的梦一场,而今好好再活一回,也是好的。
“谢过住持。”
自那寺中回来,傅未时才终于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这是她嫁入韩家那一年的春日,也是韩家来提亲的时间。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比提亲更早升起的,竟是西地突然的战火。很奇怪,她分明记得,这一场战事是发生在她与韩玄章成婚之后。
她还记得那一日小厮来传他要在她屋里用饭,她很高兴,还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唯一拿手的点心,只是那人来是来了,却是丝毫未碰那盘酥饼,似是她下了毒一般。
男人的话犹在耳边:“明日我便要出战西北,府中事宜便就交于你了。”
她一时未能接受这突然的分离,呐呐问道:“怎么会……我们分明才刚刚成亲……”
“国有难,岂能囿于小家。”男人的眼中并未有一点不舍,竟似是渴盼逃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