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快马加鞭回来的,他伤势好到一半可以下地行走后,就按耐不?住心急赶来京城。
比大军提早了两日。
喧哗热闹的街道上的人流很多,削瘦单薄的少年牵着马,目光静静的观察着四周的景色,似是没有?目的地随着人群走动。
傅朝多年没有?回来,早就忘了京城是什么模样了,只有零星的记忆在提醒他这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摸出怀里的金耳环,精致小巧金环上面缀着一朵花儿,当年的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他的人生被那一天分割成了两半,八岁前懵懂无?知,贪玩爱闹。
傅家没了那天他才?知道何为苦,还是孩子的傅朝先一步明白了什?么是死亡。
是鲜血是泪水。
是永远的天人相隔。
少年看着手中的饰品,想起幼时稚嫩的阿姐眼里含泪,嘶哑着嗓子把东西塞给他,她说,朝朝,好好活着。
这耳环她摘的很急,耳朵上还有?拉扯出的血迹。
死了多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
傅朝不?敢死,他怕他死了,就没人救阿姐出来了。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哪怕他是一个孩子也知道,邻居家的郎君日日流连勾栏,他的娘子对那儿姑娘的诋毁谩骂声大的可以传遍整个街坊,每次阿姐都会捂着他的耳朵不让他听。
但他耳朵尖,偶尔也听了一字半句,“不?要脸的贱蹄子......那种是人都能碰的女人你也不?嫌脏。”
他的阿姐从小金枝玉叶,成了她自己都嫌弃的人该有?多难受。
傅朝不?会留阿姐一人在这世上,他得陪着她,让她过上好日子。
城门口突然有一阵骚动,两队穿着甲胄的侍卫隔开街道,傅朝凝眉,跟着退让到两侧。
随后一列列马车进入城内,少年耳聪目明,那开头的第一辆十分奢华,还有?着明黄色的皇室标志,后续的马车也是非富即贵的官员家才用的。
多年的暗卫生活让他下意识的收集着这些人的信息。
这辆车的熏香浓郁贵重,是皇亲国戚,这辆车有药香,里头的人病了,这辆有?食物的味道,主人家是个爱吃的人,这辆略显轻减,应是不受皇帝重视。
马车上的水汽很重,他们应该走了很久的水路。
等队伍离开,静悄悄的街道才?重新响起纷杂的说话声,有?唠家常的还有?谈论刚才?走过去的车队。
“今年上头去行宫避暑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北边的战争结束了,人家将军都要回来了,上头也不?好一直在外头玩儿。”
“行宫是咋样的?要是俺有?钱就好了,俺也想去那边避暑,这日头可真晒啊,俺那婆娘都黑了好些,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憨货,那是有钱就能去的吗?”
“哈哈哈,你媳妇守着你不?好,难道你想让你媳妇天天不?着家,去教坊里学手艺?”
“呸!你这个天天去坊里玩的色胚子,敢说俺媳妇,看俺不打死你!”
一个黑脸汉子怒气冲冲的拎着棍子去打一个精瘦的汉子,吊晴眼的汉子嗷呜叫,跑着跳着躲,“错了错了!俺错了!别打了!”
黑脸汉子出了气,才?丢了棍子离开,吊晴眼汉子蹲在地上,抱着头半响才?起来,他长舒一口气,气愤的骂了两句,“外头这么逞能,到家还不?是怕那头母老虎,窝囊废一个。”
男人刚骂完,就看到又有人拎着棍站在他对面,他下意识紧张的蹲到底上,抬眼往上一瞅才?发现不是刚才?的同伴,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明明是病弱苍白的模样,冷着眼俯视人的样子却像看死人一样,他打了个哆嗦,出口的话有?些结巴,“小、小兄弟,俺应、应该跟你没、没仇吧?”
冷面少年低嗯了一声,用木棍敲了敲地面,“你知道教坊在哪?”
那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经常去!”
兴奋的语气好似还挺骄傲,少年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阴沉下来,“带我过去。”
“嘿嘿,早说啊,兄弟!”精瘦的汉子站起来,抖了抖衣裳,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想不到你年轻轻也对那地方敢兴趣,不?错不?错,有?前途!”
“走啊,哥带你去!”没想到这少年也是个好色的,汉子顿时什么都不怕了,甚至还想搭上他的肩膀,但是被少年冷眼一瞥他又颤巍巍的收回了手。
他挠了挠头,“我叫陆三?,兄弟你说你长这么瘦,脸也白白净净的咋就看起来那么凶呢,你要是见着姑娘们了可不能冷着一张脸,不?然没有?姑娘敢靠近你。”
陆三?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
傅朝沉默不?语的跟着。
教坊司位于东四牌楼交错的几条胡同里,平康里整条街道都是官家妓.院,白日里是正常的会诗交友的场所,夜里才?是真正寻欢作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