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耳进了神庙,得知海枝不肯见他,忧心他的情况,特地询问侍从,侍从摇头说,虽然海枝一直在神庙,但没见到他。
海枝的身边一直是守庙人在陪着,且他来到神庙后便一直未进食,地下的圣水池也唯有他们两个才能进去。
伏耳只好回去。
木屋的血腥味还没彻底消散,伏耳妥帖放置好黑伞。点燃所剩的火把,把木屋照耀得与外面一般光亮,他盛出一盆清水,细细观察水面的倒影。
肉眼看不出异常。
他伸手搅了搅,水面荡着波纹,完整的脸被一圈圈打散又重组。
他坐回床上,两只手一寸寸摸索脖颈至全脸,着重在下颌边打转。
脖子的肌肤略显粗糙,是多年被海风和烈日蚕食的结果。而脸部细腻光滑,触感温凉,竟让他想到了葡萄果肉的爽口清甜。
木屋外面是一座木林,风吹不进来,味道也难以散发出去,像幽灵般聚集在附近,变得越来越浓。
伏耳伏在地上,努力忽视地上的脏污,跟随鼻子来到了木屋外面的一块地。
他认得这是海枝挖了又埋的坑。
土地因多次挖掘变得松软,伏耳很轻易把里面藏的东西挖出来。
几颗红色的糖、一支玫瑰花胸针还有一件像海带一般叠得整齐的脸皮……
伏耳瞪着这张脸,竟不敢把它打开,目光落在坑上。这是海枝为他量身打造的墓地,长和宽都与伏耳匹配,只容得下他一人。
伏耳像着了魔似的,不顾脏污,竟慢慢躺了进去……
夜晚降临,弓云长倔强地守在神庙前,到了晚上,庙门也不会关闭,殿内的神像轮廓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到浓郁的黑,黑得像一潭死水。
他的脚蹲得麻,便坐在门槛上,忽然一阵破空声从后面接近。
一道残影迅速打在他的后颈上,弓云长的身体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后颈上面一小片黏黏的湿润的液体。
一个人从神庙走了出来,也不能说他是人,因为他的脸是光滑紧闭的。紧闭指的是他没有眼眶、没有鼻孔、牙齿也看不见,这张脸只有五官的轮廓起伏,像戴了一张白色面具。
面具的白,比起墙灰白,更像是一种透明状的水晶,但不硬,很水润,仿佛一掐就能流下丰沛的汁水。
海枝跨过弓云长的身体,慢慢地往小岛左边走。
夜晚的海风很大,外层的树叶哗啦作响,这种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灵异之气。
海枝走近了木屋,却没进去,停在外面,头颅蓦地一转,面向地上一个土坑。
视线轻轻扫过糖果、胸针还有脸皮,定在坑里的人身上。伏耳睡在里面,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声音,这跟海枝预料伏耳死后躺在坑里的模样是一样的。
海枝嘴巴的地方闭合了,发不出声音,他动了动下巴,表达自己的疑惑。
看了许久,他蹲下来,伸出手臂,探出食指。等了一会儿,伏耳后脑的一根晶莹触手奋力挣脱出来,摇晃着与海枝的食指接触。
伏耳开始并非睡着了,他有洁癖,要一个洁癖怪安然睡在土坑里怎么可能?但他抑制着想要离开的冲动,努力把一切物归原整。
死人就应该回到他原本的地方,不是么?
后来,两股生理冲动互相攻击,伏耳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