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陈琳笑?着?说,“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是不是在绩绩的病房里啊。”
电话那头的人怔愣了下,语气不太自然:“嗯……对啊。”
与心里头所想恰好应对上?,陈琳神?思?晃了下,给两人都找了个台阶下:“你一定是在给绩绩做检查吧,那阿姨就先挂了,不打扰你工作了。”
“……”
也没等她再说什么,陈琳径直就掐断电话。
叶润绩挎着?宽大的病号服,抱胸斜倚在房门上?,神?色悠悠的:“现在信了?”
“……”
陈琳被他玩世不恭的模样气到,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质问:“如果是兴妍的话,那你干嘛不让我进去看看?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那不行。”叶润绩半开玩笑?地驳回,“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
“你们是正经男女朋友啊。”陈琳不懂他的逻辑,“又不是见?不得光的。”
“那也不行。”叶润绩浅淡地扯了下唇,含糊着?把话混过去。
只是瞬息之间,脑海中掠过的某些画面,却引得人眸光黯淡。
沙哑的声音不由低下来?,像在砂砾中滚过,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话语泛着?冷意:“和我这样的,总得给她留条后路。”
视线笔直地杵在男人寡淡的脸上?,陈琳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的变化。
默默叹口气,抬手拍上?他的肩膀,振奋地安慰道:“你哪样的啊?我儿子除了身体稍微差一点,其他方面都好得不像个人!所以别想这么多,你要对自己自信点!”
“……”
在外头又被加油鼓劲上?两三句,叶润绩才?回到病房里去。
彼时,祝兴妍已经将屋内的窗帘拉开,和煦的阳光洒落一地,照得整个地方明亮又暖和。
她衣着?完整,如昨晚来?时那样,身上?还披着?的他的那件大衣,现在正坐在床沿边上?,垂头玩弄着?捧在掌心的手机。
“怎么起来?了?”叶润绩收敛方才?低沉的情绪,手插上?衣口袋,朝她走过来?,“不再多睡会?”
“……”
“都十一点了。”祝兴妍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中抬起。
“你不是没白班?”叶润绩落座在她边上?。
祝兴妍:“没白班也不能乱睡啊,一会还有个会议要开,迟到了会被骂的。”
叶润绩把她垂下来?遮住视野的头发撩到耳后:“那你这班上?的,还挺憋屈。”
“也就那样吧,习惯了。”祝兴妍不太在意,回归正题,“对了,你刚和你妈在外头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她会不会是觉得我们这样发展太快了?”
“快么?”叶润绩掐了下她的脸,“她觉得我快三十才?这样,不早了,”
“哦。”祝兴妍淡淡地应声。
盯着?他又看了会,皱着?眉头疑问:“你怎么老拿你的年龄说事?我们俩不是同岁吗?你这样搞得我也有三十岁危机了。”
叶润绩回望她,嘴角勾起极小的弧度,却并没有作答。
注视着?女人澄澈的眼,他竟徒生出些许躲闪的冲动,似是心底藏了什么,不能被看见?的。
可到底忍住了。
沉寂片刻,叶润绩转了个话题,也收起那些懒散,一本正经的:“祝兴妍,这些年你就没有遇到过其他,让你想谈恋爱的人么?”
没头没尾,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她懵了一下。
只是从他专注的目光中,祝兴妍也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偏头认真思?索着?,刚想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手机铃声却不偏不倚地响起来?,打破两人间的谈话,垂眸去看,还是来?自急诊室的。
祝兴妍不假思?索地接起来?,听筒内的人在说明情况,祝兴妍边用?眼神?和叶润绩打了个招呼,边往外头走。
就这样,病房内重?新归于清静。
叶润绩从原来?的位置挪到另一头的床沿坐着?,尽量让倾洒进来?的阳光能够落到自己身上?,像是在汲取那些触手可及的温暖,驱赶掉浸入骨血的寒意。
他眉眼低垂,浓密睫毛在眼下覆盖下大片阴影,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脚下光滑的白瓷地砖。
对于方才?问祝兴妍的那个问题。
他想不通自己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也不知自己是庆幸没听到她的回答,还是在纠结她的答案。
转眼间,那句没忍住的话又涌上?心头——“和我这样的,总得给她留条后路。”
是啊。
和他这样的,总得留条后路……
不由地有苦涩在上?泛,就像是洪水泛滥成灾。
实际上?,昨晚的他并不如祝兴妍所看到的,睡得那样安稳。
将她拥抱在怀里的前半夜是风平浪静、睡意香甜。
而后半夜,却再次被骇人梦魇席卷,惊醒过的挣扎与无力?,全身都好像是失重?了,巨大恐惧和不安笼罩着?他。
即使并没有犯病,可他却还是能身临其境地体会到那种哮喘发作时的窒息感。
被人硬生生拽住脖颈,气咽声丝,而后陷入虚空的余痛……
漆黑之中,头顶的那盏灯也灭了。
能寄托的人就只剩下怀抱中的祝兴妍。
女人脸颊隐隐约约的轮廓,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但有规律又平缓的呼吸声,足以表明她已酣然入梦。
把她将其当做克服胆怯的砝码,叶润绩下意识地加重?力?道,将她更紧地揽在怀里。
距离被拉得更近了,就这样过了冗长?的时间,他始终如一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直到这个嵌进潜意识里的惧怕缓慢消退的时候,这才?回归理智,徐徐减轻手上?的力?。
困意在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他也根本不敢再入眠。
他也困惑为何?都已经将她抱在怀里,却还是无法抵挡住噩梦的侵袭。
就像是受到诅咒,没有人能够将他救赎。
被童年的阴影所笼罩着?,仿佛迷失在错综复杂的迷宫当中,压根寻不到出口。
就算是时隔数年,可一旦重?新陷入这样的境地,人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胆颤心惊。
他不敢甚至于不敢再躺下去,下一秒就想跳起来?,近乎疯狂地把所有的灯都开起来?。
因为他害怕至极,
害怕黑暗,害怕梦魇,害怕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而这些都是年少留下的阴影所带给他的。
而再一垂眸,看见?怀里的她。
不由自主地,心头便浮上?些忐忑的念头来?。
他软弱、怯懦、胆小……
这样不堪的他,会被祝兴妍所接受吗?
这样不堪的他,能让这个他满心喜欢的女孩所依赖么?
不知为何?。
脑袋给出的答案全是否定的,就像是在直截了当地下定论——
这样不堪的他,总得给她留条后路。
以至于她在失望沮丧、转身离开之后,还有重?新选择的余地。
可这余地到底是什么?
他也根本就没搞清楚,没有具象的事物,混沌得无边无界。
但一回想,好似就是他下意识地紧关上?病房的门,将在里头住了一夜的祝兴妍藏匿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窥视。
这样,如果在她选择分手以后……
是不是也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嘲讽她说,原来?她还和那个胆小鬼在一起过啊……
这一刻的叶润绩。
也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了一种无以名状的情绪在牢牢占据着?他的心,生绞着?人的——
自卑。
正如八岁时,每当那个高傲女孩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晃入他脑海中时。
小男孩都会无地自容得一塌糊涂,仿佛将她从记忆库中搜寻出来?,都是件极其罪恶的事。
因为这样不堪的他,根本不配去喜欢。
所以,在二十年后。
本以为已然褪尽满身污秽的叶润绩,还是重?蹈覆辙了。
他所希望的,原本是能成为她的唯一的选择。
但仔细想想,到底不能这么自私……
他可以如往常那般,不遗余力?地对她好。
而他也照样允许——
他的女孩,应该有自己的后路。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的!!!
给绩绩点时间,兴妍会让他勇敢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