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呆了一瞬,不认识似地盯了一眼桃夭。
在他印象中,只要他有所求,桃夭向来都是欢欢喜喜地应下,但这次,他不仅惩戒臣工,还放下身段求她,结果她还是无动于衷。
楚离的目光渐冷,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不太舒服。
“这是什么?”青荇突然出声,起身从一摞文书下头抽出纸鹤,两根指头捏着哗哗地抖,“狼毒纸?皇后,这是您送给皇上的?”
桃夭不明所以,“是,那又如何?”
“皇上莫要求她了!”青荇白着脸大声道:“她不会救我的,她不但想要我死,还想让您死!”
一语既出四座俱惊,帐内帐外十几号侍卫将领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空气一瞬间凝结了,死一样的寂静。
桃夭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自失一笑:“我想让你死?楚离,你信吗?”
楚离的目光在她二人间打了个转儿,沉声问道:“那纸鹤有问题?”
“狼毒纸叠的纸鹤。”青荇万般嫌弃地把纸鹤往地上一扔,解释道,“高原上有一种毒草叫狼毒草,有大毒,开的花极为艳丽,可我们那边的人连碰都不会碰!”
楚离已经猜出来她要说什么,“狼毒纸就是用狼毒草做的?”
青荇不胜感慨似地叹口气,适时缄口不言,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人们展开各种猜想。
帐外的人越聚越多,都警惕着盯着桃夭,有的人还悄悄把手按在刀柄上。
桃夭俯身把纸鹤从地上捡起来,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鹤的翅膀,脸上淡淡的,不分辩,不动怒,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好像一个旁观者。
看到她置身事外的样子,楚离心里的不舒服愈加严重,问道:“皇后,到底怎么回事?”
桃夭望向了他,他靠在南窗下坐着,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的脸便淹没在昏暗中分辨不清。
“狼毒草的毒性早在反复捶打清洗中消去不少。制成的狼毒纸虽有毒,却是鼠虫不侵,千年不毁,是最最难得的符纸。青荇,你修习秘术用的经书就是狼毒纸做的,你死了吗?”桃夭带有几分讥诮说。
青荇脸色微变,也不与她对质,只和楚离提议道:“我没用过狼毒纸,到底是否如皇后所言,试一试就知道。”
楚离略一颔首,侍从很快捉来几只鼠虫,挤在笼子里吱吱乱叫。
“皇后,请将纸鹤交给属下。”那侍从恭恭敬敬道。
却在此时,那只纸鹤在桃夭的掌心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晕,随即扑扑翅膀,突然活过来了。呼啦啦在上空盘旋两周,翩然落在楚离的肩头。
桃夭轻声道:“今晚的月色很美,蔷薇花也很美。”
楚离的手顿在空中,稍停几息,还是掐住了纸鹤的翅膀,一撕,半只翅膀落了下来。
纸鹤另一只翅膀拼命扑腾,很疼的样子,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嘶”倒吸口冷气,似乎都能听到纸鹤凄厉的惨叫声。
渐渐的,纸鹤身上的光芒消失了,逐渐变得一动不动,成了一张毫无生气的纸。
桃夭捂着心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楚离脸色不改,把半只翅膀扔进笼子,一阵“咔嚓咔嚓”的啮噬声过后,笼子里的老鼠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到一刻钟就死得透透的。
众人又是一阵倒吸气,看桃夭的目光更加不善。
“我就说她没安好心!”张威被人架着走到帐门口,哼哼唧唧道,“青荇公主死了,她再把皇上给……大夏就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楚离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是真没有料到狼毒纸毒性如此大,忽地想起那枚护身符,用纸和纸鹤相仿,因从怀中拿出来问道:“这也是狼毒纸做的?”
不待桃夭回答,青荇一把抢过来,掩口惊呼道:“全是狼毒纸!难道您贴身带着?这哪是护身符,分明是夺命符!快,快传御医!”
说着,就要撕碎。
“别急别急,先让老道瞅瞅。”寂然道长抻着脖子端详半天,“上面有符文,皇后,这些符文是不是可以抑制狼毒纸的毒性?”
张威不屑道:“国师又给皇后找借口!老鼠都给毒死了,大伙儿又不是瞎子。”
桃夭解释道:“一符一人,护身符只守候一个人,给老鼠当然没用。”
可在场没人相信。
张威腰刀撑地:“皇上,证据确凿,应尽快把妖后抓起来审问,干脆直接废了她,另立新后!”
“闭嘴!”楚离正烦着,“张口闭口废后,干脆这个皇帝你来当好了!”
此话分量太重,吓得张威立马扑倒在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皇上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而且这火气还是对着他的!
他不由偷偷觑着桃夭,暗道她都毒害皇上了,皇上还护着她,果然是迷惑君心的妖后。
楚离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沉吟道:“鬼魅、秃鹫、狼毒纸……你身上的疑点太多,大家怀疑你也是在所难免。皇后,不是朕不体恤你,朕要对大夏臣民有个交代。”
桃夭的心一点点凉下去,“你终究是不信我。”
楚离声音放缓了些:“这也是为了你好,来人,请皇后去内帐问话。”
侍卫们得令,一股脑冲上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待要动手,却听一阵裂帛般尖锐啸声,一杆长/枪凌空杀来,直直冲着楚离而去。
枪尖闪着寒凛凛的光,停在距他心口不足一寸的地方。
楚离牢牢抓住枪头,鲜血自掌心一滴滴流下,冷眸如电,死死盯着那个手握长/枪的人。
寂然的拂尘打向来人后背,可拂尘竟被他的斗篷弹了出去,咣地砸在青荇脚下,惊得她连连尖叫。
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像两只巨大的羽翼将桃夭护在身后,斗篷下,是夏勒形同鬼魅的脸。
“去死。”他阴瘆瘆道,“你死了,她才会自由。”
楚离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谁?”
却见落在地上的护身符蓦地发出白色灿光,如根根利芒刺向夏勒,立时就将斗篷刺了个对穿。
夏勒怪叫一声,急急撒手后撤,寂然抓住机会狠狠一掌击中他的胸口。
寂然下了死手,楚离的剑也刺到他眼前,两方夹击下,夏勒现出原形,原来是袭击点将台的秃鹫!
他依依不舍看了看桃夭,嘶哑地叫了两声,双翅一展,漫天黑羽纷纷扬扬落下,随即隐去了身影。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就连寂然也惊魂不定道:“好家伙,这妖物怎么混进来的?老道的阵法竟然没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