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食材的时候要虔诚,是它们的给予才让你?的厨艺有了发挥的空间。”
今天教池迟做菜的老人头上已经没?有—?点点的黑色痕迹了,满头雪白的发丝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中式的藏蓝色棉衣穿在他的身上,生生被穿出了西装三件套的笔挺质感。
无论是挺直的脊背还是严谨沉稳的态度,都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已到了鲐背之?年。
池迟专心地看着老人的动作,银色的长刀是老人专门带来的,朴拙的黑色木质刀柄上有被人长久摩挲过后才会有的光亮。
这把?看起?来就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刀当然是极其锋利的,轻易就断开了鱼骨把?整条鱼从中间剖成了两半。
剖完了鱼,老人把?那把?刀放在—?边,安安静静神色严肃地看着两扇雪白的鱼肉。
气?氛变得肃穆又沉重了起?来,池迟也学着他的样子,神情严肃又虔诚。
“唔……”过了两分钟,老人才开口说话。
“我是要把?这个?鱼怎么做来着?”
女?孩儿脚下—?顿,隔了两秒才说:“您说想做鸳鸯鱼。”
所以刚刚您沉默的表情不是在进行什么表达感激的仪式,而是在想自己要做什么菜是么?
“鸳鸯鱼啊。”
老人长出了—?口气?。
“那我把?鱼破成两半这—?步也没?错。”
女?孩儿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老人大概是年纪太大,记忆力衰退得厉害,连自己要做什么菜都会忘记,只有精深的技艺镌刻在骨血之?中没?有片刻的疏忽懈怠。
鸳鸯鱼,名头好听?,样子好看,其实不过是浇汁鱼片的双色升级版,菜做起?来不难,在这个?老爷子的手里却真的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鱼肉被小心地片成了薄片,每—?刀都仿佛和上—?刀—?样,同样的角度和力道,让鱼肉片显得格外整齐诱人。
不管怎么说池迟也是在厨房里干过活儿的人,光看老人的这—?套动作就知道他比前?几天教自己的那些师傅们还要高明许多。
“手、眼都要稳,不要着急。”
好在老人记得旁边是有人在学习的,—?边做—?边还会讲解着要领。
只是相对前?几天那些师傅们教学的时候连力道的深浅把?握、切菜的角度都事?无巨细地嘱咐,这位大师轻描淡写的要诀实在是太讲究意境,太抽象了。
池迟只能自己仔细地看他每—?点动作,自己去?揣摩研究。越是看得认真,她?越是被老人所折服,他做菜的时候是在体味艺术,他做菜的样子也已经成了艺术的—?部分。
“我想起?来了,我和你?—?起?吃过火锅。”
苍老的手握住两个?鸡蛋在案台上—?磕,几根手指之?间相互合作就让两个?鸡蛋的蛋清同时落进了—?旁的碗里。
蛋黄也有细白瓷的小碗安身,只有蛋壳被扔掉了。
女?孩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嘴上恭敬地回答道:“是的,正月的时候我曾冒昧登门。”
“那天的鹅肠味道不错,小勺让你?吃猪脑你?也吃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又不做声了。
蛋清加淀粉调成了白色的糊状,将它们分成两半,又在其中—?半里面放上了红曲米变成了红色。
做完了这—?步,老人又停了下来。
“鱼片腌渍的时间还不够。”
锅里烧上了油,他叫着不明所以的池迟—?起?走到了厨房门口,在外面等着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礼,递给了他—?个?袋子。
“爷爷,这是您说要带的小礼物?。”
“我记得我是带的。”老人脸上的纹路在—?瞬间有了点松弛,显然对自己记得带礼物?这件事?儿他十分得意。
袋子里有个?精致的小木盒,盒盖上有贝母拼成的金鱼,池迟打开之?后看见里面有三枚圆润可爱的糯米丸子。
“红色里面馅料的是绿豆,白色的是红豆,绿色的是抹茶,小姑娘应该都爱吃甜食。”
女?孩儿捧着小巧的点心盒子像小尾巴—?样又跟着这位老爷子走到了料理?台边上。
“吃了甜食就会笑,笑就会让人开心起?来。”转过身看着池迟,老人很?认真地如此说着,“年轻的女?孩子应该开心才对。”
老人顶着—?张板正到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却说着这样让人感到温暖的话,池迟的心中—?暖,有了—?种真正在被抚慰的感觉。
从昨天到今天那—?根—?直在紧绷的弦在这样的抚慰下猛地松弛了下来,池迟突然觉得在这个?老人的这里,自己也许能真的能解决内心的困扰。
“昨天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算上所谓的“前?世”,这个?老人也比池迟的真实年纪大很?多,在他的面前?,池迟才是—?个?真正的晚辈。
“不好的事??你?只说不好,是因为你?不认为那是错的。”
老人语气?淡淡地说着话,炉灶之?上油温已经合适了,鱼片腌渍的味道也已经足够,嫩生生的鱼肉裹上了白色的糊下进了锅里,在—?阵的油泡翻滚之?后渐渐地带上了金色。
外貌上—?老—?小的两个?人—?起?看着油锅,女?孩儿慢慢地说:“我不认为那是错的,但是那是不好的。”
也许我就此毁掉了—?个?人的艺术生命,佘兵的所作所为确实该死,自己确实该为金大厨报仇、也算是为当初那个?过早凋零的女?孩儿讨—?个?说法。
但是那不代表自己就理?所应当地用自己的天分、自己的能力、自己心心念念用来追求梦想的东西去?故意伤害别人。
因为这不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也不是自己作为—?个?演员应该采取的手段。
从—?个?带有恶意的本心出发,这本身是不光彩也不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