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他做了饭。
时间短暂,只炒了两盘菜,有一盘就是桂花肉。
他心里有些压着,只觉得素衣的好是如此的沉重,“我当初不过是随手之举,你个子高些,我以为和清如差不多年纪,全然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罢了,你也不必报恩,我们各过各的,温小姐。”
“我知道,我也从未奢望过什么,清如在你心里的位置我更是不敢肖想企及。只如今上海滩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也只有我一个了,李医生。”
这是否也可以算作,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见她把自己放的那般低,自如再说不出什么冷漠的话,只能坐下端起了碗筷,“坐下吃罢,谢谢。”
“你无需同我言谢。”
自如让清如无需故作坚强,如今素衣让自如无需言谢,锁链子一般就这么咬合上了。
饭后两人同时默不作声地收拾起来,自如倒了两杯清水漱口,递给了素衣一杯。
她笑的发自肺腑,看着他下颌低低开口:“你的胡子没刮干净。”
自如不甚在意,“明日出去理发,再让人收拾。”
素衣却平着脚步进了洗手间,出来时手里拿着柄剃刀和半瓶剃须膏,小指头上还挂着把剪子。
“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温小姐,你该走了。”
可忘记了怎么发生的,还是变成了自如坐在沙发上抬着头,素衣微微弯着腰,嘴唇周围起了大片的刮胡泡,她下手很轻柔,眉眼中的神色亦是如此。
因为凑的实在有些近,近到她旗袍上隐隐约约的装边金线他都看得清,更是忽视不了女人的身形曲线,只能兀自走神,眼睑垂的很低,从上看都以为他已经闭目。
擦干净最后一块泡沫后,这次刮的彻底,一根胡茬都看不到,自如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用整个人的力气压了上来,随之嘴唇被她收敛着力道咬了一口。
又像是恋恋不舍地舔舐。
他想把人拽起来,可素衣埋在他颈间,一如当初清如撒娇那般,教他软了半颗心。
语气仍旧是低的不能再低,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这样卑微,“李医生,李自如,我准你心里装着她,可你看看我好不好。”
“温小姐,你很好,我不能误你。”
“你才是顶天的好,怎么会误我,反而是我配不上你。”
自如按着她的肩膀想把人推开,被素衣拽着手臂放到了纤细的腰间,“你知我爱慕清如,还说出这种话,温小姐,我作孽深重,病……”
素衣压低着声音,可说出口的话又像是在尖叫,呜咽着打断他,“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好不好,你没有病,爱是世间独一无二不辨对错的东西,不会爱的人才是病人,你是正常的。”
她说爱不辨对错,自如心头颤动,有个声音在叫嚣:可人辨对错。
他的爱是不应有的,他就是彻头彻尾错的。
“你不用宽慰我,温小姐,你起来行不行,我不想伤害你。”
素衣把他搂的更紧,低声喃喃说个不停:“我没有宽慰你,我只是说出自己心里所想的。上次,上次我不过是当时有些震惊,你推了同韩先生看戏后他出了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若是晚上想开了去找你,同你说一句你是正常的,你就不会缺席了,都是我的不好,你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李自如,你救过那么多的人,我也许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可我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了救你,我半个月间给日本人唱了十场戏,嗓子哑了,掌管戏社的师兄不要我了,大抵今后也唱不了了。”
“我今夜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见你落魄便觉得自己敢靠近了,可我说的字字真心,我想这样抱着你许久了,同你说一句你是正常的,你没有病。”
“我病了,我想着拉你一把,这手一拽上,便舍不得松了。”
一个自诊为无药可救的人,掩藏了近十年无法与人诉说的异样情愫,即便最好的兄弟都无法开口,如今初出牢狱,被如此神似清如的女人搂着,安抚着,珍视着。
自如在那一刻卑劣地动容了。
随后便是衣衫半褪,他抱着人进了卧室,再双双跌到床褥间,仿佛空气中还闻得到半个月多未打扫的灰尘味,这都不重要。
自如举止之中温柔藏着暴戾,素衣只觉得真实刻骨。
因为她得偿所愿。
…………
她恳求:“叫我名字,好不好……”
他抵住她的鼻尖一遍遍叫“素衣”。
庆幸他未喊清如,素衣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彻底迷失。
后来两人躺在床上,素衣翻了个身,自如覆上一吻。
她是打心底觉得此刻幸福,出神笑了。
看到深浅不一的鞭痕,他停下动作,刚刚他们始终面对着面,并未发觉。
“疼不疼?”
“师父不在上海,师兄打的,但又碍于我应承了日本人,他也不敢不让我演。”
他问疼不疼,她却答如何弄的。
沉默许久,自如郑重开口:“我们成婚吧。”
素衣愣住了,半晌,才调笑着说:“我以为如今这码子事,不是夫妻也能做。”
他自背后贴的很近,两两赤着身子,感觉到她臀部提起了些弧度迎他。她嗓子哑了,像是捏着说出的气音,邀请他。
“再一次,好不好……”
次日,还是出门买了两份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