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街上的小贩都还没挑着担子来叫卖,相府的后门?便打开了一道缝。
一名玄衣小暗卫将四?形容狼狈的仓族人推搡了出来,叉腰啐了一口,倨傲得很:“异族人,滚去卖你们的商货吧,拘在相府里纯粹就是浪费银子。”
后门?猛地关上了。
那四?伤痕累累的仓族人没有说话,相互对视一眼,赶紧捂住伤口,踉跄地钻进小巷中,没了身影。
玄衣小暗卫一关门?,便上了墙,跟在吴朔带领的一群暗卫身后,于小巷两边平房的黑瓦顶上,悄悄摸了过去。
草原荒漠上的仓族部落向来粗犷武勇,不拘小节。故而四?人不察有诈,一路小跑,不稍时,竟然溜进了照朱楼的角门?,消失在楼中。
清晨的照朱楼里,大多数姑娘们还没有从彻夜的狂欢中醒来,院内静悄悄地,只听见有年轻女子在井边打水的声?音。
小暗卫瞥了一眼院中那抹打水的窈窕身影,愣了愣,忽然就撞在了前面一位停下脚步的暗卫背上,猝不及防。
他不敢叫出声?,痛得摸了摸鼻子,连忙也止步趴下,望着总领吴朔,犹豫片刻,期期艾艾:“大人,我们现在要追进去吗?”
他脸上带着一抹可疑的红晕,像是有些?害羞。
正伏在二楼瓦尖上观察四周的吴朔顿时无语,给了他一?爆栗子:“大早上的,你嫌你自?己?不够显眼,还要去一间一间屋子搜人不成?”
“留下两?人来跟着我,在这里盯着人。”
“其余人等,都回府去禀告主子,待命。”
吴朔吩咐完毕,抬起脚刚要走,又幽幽看了一眼发呆的小暗卫,低声?喝道:“燕社,没让你留下,快和他们回去。”
要是让他留下来守着,指不定?心飞哪里去了。
离开之?前,燕社磨磨蹭蹭地,望了后院最?后一眼。
这时,照朱楼的窗边有人出现,对着打水的女子亲热地喊了一句:“沁芷,你一会来我屋里弹弹琴罢!”
“好。”
虽然女子只回答了一?字,但嗓音温柔轻灵,活像栖息在树林里的一只黄鹂鸟。
燕社忽然脚下一崴,两片灰瓦掉了下去,发出噼啪破碎的响声?。
听见响声?,沁芷迷茫地抬头望了望,但屋顶空寂,天空灰蓝,什么也没有。
她奇怪地摇摇头,提着一桶水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楼。
待人走后,不远处传来两道压低的声?音。
“毛毛躁躁的,没见过女人不成?快走!回去以后自?己?禁闭两?时辰思过去。”
“大人,一?时辰行不行……”
吴朔一脚把燕社踹走,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他一同留下的那两?暗卫都闷闷地笑出了声?,顿时惹来了吴朔的白?眼:“怎么,一??都忍不住,是时候让老子请你们来照朱楼放松放松了?”
秦氏暗卫当然不能这样荒唐行事。
两?下属赶紧闭了嘴,正了神色,与吴朔敏捷地绕过屋檐,翻进顶楼。
整座照朱楼一共四层,雕梁画栋,极为?奢靡。一楼乃是唱戏赏舞的厅堂,二三楼则是相同的装潢,一间间房门?紧闭着,没什么动?静。
绿窗笼纱影,红壁背灯光。
吴朔皱眉思索着,忽然听见下方的四楼传来了响动?。
他轻功不错,便跃到顶楼的横梁上伏着,看了过去。
四楼只有两处诺大的厢房,门?口都用?月色珠帘拦着。
此时,几名墨青劲装缠环臂甲的男子提着尚且在滴血的长剑,将四具尸首拖了出来,随意扯了朱绸丝帷一裹,直直地带下了楼。
拖出尸首时,珠帘微微撩起,吴朔定?睛一看,室内小案后方还站着一名身量颀长的男人。
他面上覆着一张青金面具,且又逆着初阳,眼眸看得不甚清楚。
这人正慢条斯理?地用?手揩了揩剑身,将指尖沾上的血迹随意捻散。他的手腕上绑着暗金纹路的护腕,别?了一把冷厉的匕首。
吴朔正想踩梁过去,哪知下一秒,男人便像是有所察觉般往这处斜瞥了一眼。
他不敢再动?,又潜伏在原地等待了片刻,这才悄悄带着两?暗卫离开了照朱楼。
室内,男人看着从远方送来的书信,忽然抬了抬眼,浓睫一扇,声?音很淡:“不长眼的东西,竟然跑这里来了。”
他微微一笑:“这下,那?女人可就知道了。”
身旁有人问?道:“右贤王大人,这可怎么办?”
男人眸色冷漠:“该杀就杀。”
“不过,我倒不介意叫她先派人来查清楚,也能死?明白?。”
秦府内,西房中。
秦妗啜饮了一口寒菊龙井,缓缓放下茶盏:“身形高挑,还有护腕?”
她黛眉皱了起来:“难不成是央山那?黑衣人?”
但问?题在于吴朔那日并未跟着她去央山,而是在秦相身边护着,所以这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倒也不太好判断。
毕竟这年头爱绑护腕的杀手太多了些?。
“就当客栈逃走的是他,央山上的也是他,”秦妗低声?说道:“那为?何是与仓族搅在一起,意欲杀相府之?人?”
看来,并非普通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