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赶忙给陈进武沏茶：“虽然不太明白，但是陈老你让我签，我就签呗。”
给陈进武这边刚沏了茶，徐苍赶紧去找笔，期间随口问了句：“陈老啊，你这还特地跑一趟呢。”
“也不算特地跑一趟，ARJ21在西南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过来正好一并给办了。”
“那沪上国产大飞机那边呢？”
提到这个，陈进武情绪就不太高了：“困难比较多啊，现在资金跟不上，只能靠时间磨了。”
徐苍这边翻出来一支笔，在陈进武的指导下签好了租借文件，将文件递还给陈进武，两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陈老，你说将来咱们国家的大飞机出来后，FAA在认证的时候会不会给咱们使绊子啊。”
陈进武明显没想到徐苍会提出这个问题，立刻觉察到徐苍可能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你个娃儿有什么问题就直说，不要在这边拐弯抹角的。”
徐苍哈哈一笑，也是不再隐瞒了，便是将自己想要就波音手册缺陷的问题跟波音那边索要赔偿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就提及了会因此触怒FAA的担忧，后续可能会影响国产大飞机在FAA的认证。
结果陈进武听完，笑了好一会儿：“我说徐苍啊，你虽然聪明绝顶，可眼界还是小了些。国产大飞机的在FAA的认证，那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问题，其中是牵扯到当时的两国关系和博弈的。FAA算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唯一能够影响的就是国家意志。你那个细枝末节的问题根本对未来大飞机的认证起不了一丝影响。你就放手去做，波音做错了，咱们找他赔偿那是天经地义的，还要瞻前顾后不成？”
经过陈进武这一点拨，徐苍茅塞顿开，笑容满面地说道：“那我就放手去做了？”
“做嘛，波音那边好东西多得很，说不得又能搞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说着，陈进武话锋一转：“对了，徐苍！你昨天看新闻了吗？”
徐苍打着哈欠：“看什么新闻，怎么了？”
“昨天在巴黎戴高乐机场，协和飞机出事故了。”
“你说什么？”徐苍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脱口而出：“法航4590？”
“你看新闻了？对啊，就是法航4590号班机，起飞后就出事了。”陈进武颇为感慨：“超音速飞机啊，看起来是要跌大跟头了。”
站在一旁的徐苍心中暗叹，这可不是仅仅跌跟头的事情了，这次事故直接折断了协和号的翅膀，不久之后这款超音速客机就得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了。
此前，他还在剑川机场看过协和号飞机的真机，那时候为了开拓国内市场，协和飞机的展览式的飞行似乎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
在那个时候，徐苍就已经知道协和号的未来了。只是正当这一刻到来时，徐苍还是不由为这款超音速飞机的陨落而扼腕叹息。
在徐苍记忆里，协和飞机停飞二十多年后依旧没有复飞，或许它就要永久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不对！”徐苍脑海里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协和飞机出事了，那作为发动机提供商的罗罗公司......”
就在徐苍这个念头产生的一刻，房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徐苍和陈进武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门的方向。
徐苍皱了下眉，还是朝着房门而去，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徐苍还认识正是罗罗公司的发动机设计师杨天，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而且从站位来看，这人估计还是杨天的上司。
那中年男子在见到徐苍的第一眼后，试探性地问道：“徐苍先生吗？”
“啊，你是？”
那中年男子伸出右手，和气道：“我是罗罗公司亚太区的总裁宋新阳。”
徐苍没有去握宋新阳的手，他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打招呼的方式，只是奇怪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新阳很有涵养，指了指房间里面：“徐先生，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进房间里说，走廊上不是很方便。”
徐苍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进来的走廊空间。宋新阳和杨天道谢后进入房间中，只是走进来没两步便是看见了在里面的陈进武。
徐苍关好房门回来，宋新阳面色有些尴尬：“徐先生有客人啊。”
“是啊。”徐苍坐在床上：“有什么不方便吗？”
宋新阳看看陈进武，再看看徐苍，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陈进武看徐苍有要事要谈，想要自觉地离开，可宋新阳却先开口了：“既然是徐先生的客人，那便是没什么回避的需要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
徐苍笑了起来：“你倒是大方得很。”
“多些徐先生夸奖，那咱们就开门见山了？”
然而，还没有等宋新阳开口，徐苍就已经先发制人了：“协和飞机出事了，你们罗罗的股票现在很难看吧。”
这下被徐苍直击命门，宋新阳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了，只能强行稳住情绪：“徐先生看得透彻，协和飞机出事的确让我们处境不太妙。”
一架飞机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运行这架飞机的航空公司，然后就是飞机制造商，再后面就是飞机零件供应商。
而身为发动机的提供商，罗罗公司受到的冲击自然是比不上法航的，但也是相当巨大的损失，当天公司股票就跌得不忍直视了。
“不是不太妙，是很不好吧。”徐苍笑道：“通用公司一直就压你们一头，而近年来，通用的CFM公司发展相当好，你们已经要被甩在后面了，再加上协和飞机出了事儿，啧啧啧！”
宋新阳脸色骤冷：“徐先生，幸灾乐祸可不是什么好品质。”
“其实我对你们现在的困境不是很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么走出去。”徐苍的目光越过宋新阳，望向了他身后的杨天：“怎么，想通了？”
杨天见徐苍望了过来，立刻低下头，而宋新阳接了徐苍的话：“徐先生，我听说你对我们公司的CTi风扇系统很感兴趣。只要你能同意配合我们的遄达900的实机测试，我们愿意想你分享CTi风扇技术。”
“什么？”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陈进武脸色大变，他不是很了解宋新阳所说的CTi风扇系统是什么，但是遄达900发动机可是如雷贯耳，那是罗罗的拳头产品。没想到，罗罗公司竟然邀请徐苍参与遄达900的实机测试。
他已经有些看不懂徐苍这个年轻人了。
“哦，原来你们将翻身的机会赌在了A380项目上了。”徐苍笑了起来：“你们就这么确定能挤掉GP7200发动机？”
说起这个，宋新阳便是自信满满：“我们的发动机在同等推力下，比GP7200轻了将近四百公斤，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优势？只要我们在时间上再取得先机，我们有信心可以说服空客公司去掉GP7200的选择。”
“是啊，三转子的遄达900竟然还能比双转子的GP7200还要轻四百公斤。果然在防止喘振上，增强双转子的方案终究只是修修补补，三转子才是解决的根本之法。”徐苍感叹道。
宋新阳眼神之中掠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徐先生对航空发动机还有了解？”
“对于感兴趣的事物自然有更多的了解的动力。”徐苍笑道。
迎着徐苍的笑容，宋新阳总是感觉到有那么一丝狡黠，他不是很舒服，只是想赶紧完成任务，便是催促起来：“徐先生，我接受你之前的要求，你能否接受与我们的合作。”
然而，跟急不可耐的宋新阳相比，徐苍则是显得怡然自得。他竖起一根手指，慢悠悠道：“如果是在协和飞机出事之前，那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现在就不好说了。”
宋新阳心中大震：“徐先生，为何改变了主意？”
“因为你们很急啊！”徐苍逐渐收敛笑容：“你们将A380项目视为破釜沉舟的一仗，那势必要确认在时间上占据先发优势，自是必定会再压缩遄达900的研发周期，那我参加你们的实机测试不是更加危险了，这是能一样的？”
“该死！”宋新阳在心里骂了一句，暗叹徐苍这小子年纪轻轻心眼真是多得数不过来。没错，正如徐苍所说，他们的确准备再度缩减研发周期，直接以实机测试为主要的数据收集方式，那这就意味着实机测试的危险性还要增加。
宋新阳虽然心中躁动，可脸上不动声色：“那徐先生是有什么新的要求吗？”
徐苍目光一凝：“我要遄达900的技术数据和工艺图纸。”
听到这个要求，不仅仅是宋新阳，就连旁边的陈进武都是脸色狂变。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狮子大开口了，简直就是得了失心疯才能说出这样的要求。
此前，徐苍跟波音索要737NG的图纸，这其中只是标明了737NG的机体的气动布局以及管线的分布排列方式。但是，具体为什么这么弄，那还是要自己琢磨的。而且，图纸中对于核心系统，比如发动机系统并没有描述。
所以，波音给予的737NG的图纸能让陈进武他们少走很多弯路，但是在关键技术上却收效甚微。
可是，徐苍这个要求那差不多就是要将遄达900的底层数据都给要过来了，基本就是只要材料到位，便是可以完美复制一台遄达900发动机，这如何能被宋新阳接受？
果不其然，宋新阳断然拒绝：“不可能！遄达900是我们最前沿的产品，哪有将自己的拳头产品拱手让人的说法？”
徐苍本来也知道宋新阳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要是答应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于是，徐苍笑了起来：“这个要求很难接受，那我换一个！CTi风扇技术现在你们自己都处在概念状态，为了这个只存在于概念里的技术就让我去以身犯险，现在不够了，要增加条件。”
宋新阳眼皮一跳：“加什么？”
“遄达900不肯给，那协和飞机的奥林匹斯593Mk610型轴流式双转子涡轮喷气发动机呢？”徐苍嘴角微微掀起来：“还有就是三转子的喘振消除技术，再加上UltraFan的CTi风扇系统技术，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