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太子那里?”沈凤鸣吃了一惊。“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夏铮叹道:“我为怕大家多想没提起此事根本系出太子一党的鼓动所以君方确实不明其中关系;可我亦不知他何时与太子竟也打过交道依照摩失的说法君方是心中不平就去了太子那里诉闹想要以太子的利害来逼我改变主意甚至还放言说若我不答应他便不回夏家庄!”
沈凤鸣眉头也轻轻蹙起。夏琝看来此次是真的偏执了自娄千杉那件事之后他原已不敢去与太子接头可如今为了这个庄主的位置却竟再次去投奔太子如今人落到太子手中沦为太子要挟夏家庄的筹码恐还不自知吧?
“所以摩失此来——此来是想逼庄主改变主意的?”
“没错。”夏铮道。“他把话说得很明君方已经答应了太子若他得到这庄主之位夏家庄日后就是太子在这临安城的膀臂。可悲他这么大一个人了竟连半点辨别是非之能都没有竟不懂得大义与小利之别竟会以己为质反来要挟自己父母却不知这样才正中了太子下怀!”
沈凤鸣只能沉默不语半晌方道:“那庄主的决定是?”
“我不知。”夏铮哑着声音道。“我实是不知……”
他停顿了一下。“沈公子你若是我你又会如何?”
沈凤鸣也说不出话来。夏铮都决定不了的事情他怎能决定?若换作是他他更决定不了。
这一件事情终于也瞒不过庄里的人庄中上下因今日之事本就人心浮动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便极快传开不多时差不多人人都知道这继任庄主之位还有变化的可能。
但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无可避免地传开了——因为这庄里毕竟还有很多人知道夏君方根本不是夏铮的亲生子。当此情境终于有人再难将这旧事憋在心里也不知是谁先说了出来夏家庄的这个晚上愈发哗然一片。原本也有些心中为难的庄众家丁们大多心里头自然倒去了夏琛一面了。
——总不见得夏铮要以自己这数百年的一个夏家庄去换那一个根本并非自己亲骨肉的逆子吧?在旁观者眼中这根本算不得一个值得犹豫的选择。
夏铮和陈容容也无力阻止这件昔日真相的浮出。夫妻二人本已愁苦一夜未睡清晨相顾都见对方眼窝深陷面色苍黄原本还不那么看得出已年过五十的容貌就如都一夕便老去了十岁。
他们是真的不知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样的孽才令这一生的子女亲缘变得如此风雨飘摇。长子离散一墙之隔却如天涯;次子离心虽欲同心却同心不得。
也就只有在这个清晨见到最小的儿子夏君超的时候两个人才稍许有些宽慰。最少最少还有他。
夏琛一进了夫妇二人的房间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这少年虽然性格脾气都还趁夏铮的心可究竟年轻志稚昨日一事已令他反应不及夜里又听闻了关于自己兄长的传闻这一夜自然也是睡不好一大早就来要问个清楚。陈容容一见他哭忍不住也垂了泪母子两个一言还未发便抱着哭了半晌。
“他们在说的那事情是真的吗?”夏琛哭着还是问出口来。“大哥的事情——是真的吗?”
陈容容抱着他:“是真的。”
夏琛哭得愈发厉害:“若爹是因这个缘故才让我继任这个庄主我不要!让大哥回来啊我陪爹去梅州陪爹和娘去梅州!”
陈容容喑哑不语。这一件事她没有多说一句话的资格。这件往事被这般翻出她这个昔日“红杏出墙”的女人必被推至风口浪尖。她知道自己只要多说任何一句必都是这庄子上下的把柄。
她只能回过头望着夏铮。
夏铮已经走上前来。“君超不要哭了。”他虽然这般说着却也强忍着眼泪。“爹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无可更改。”
“亦丰?”陈容容看着他似乎是想确定他的答案。
“我想了一晚上如今已决定了。”夏铮沙哑地道。“若没有他昨日擅自跑去太子那里的事情我或许反更痛苦犹豫可如今……我想明白了。一次次希望他能懂事起来、改掉那些任性的毛病结果又是如何?他是愈来愈不懂事愈来愈担当不起这个家了。我若让他来管这个庄子无异于亲手毁去夏家庄。君超并非因为你大哥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我才放弃了他而是我——我不想让堂堂夏家庄反成为了旁人的走狗——是谁的都不行不是太子也必不是其他人。我知我们走之后要你一个人抵挡这一切千难万难可是爹相信你你定不会叫爹失望的。”
“可大哥怎么办?”夏琛依旧泣道“大哥不是还在太子那里吗?真的不让他回来了?太子不会将他怎样吧?”
“我人都走了太子加害他有什么意义?最多便让他就此追随太子去吧。反正他若不回来最多他一个人成了太子的人;他若现在回来我们一家都会成为太子的人——我却不希望夏家再附庸于谁了。你大哥本有官职在身你却没有你做这庄主那内城之中的任何人都没借口来寻你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