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明白!”熟悉的声音从小径深处传来,与之相伴的是急促而又怒气冲冲的脚步声,“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我以为你早就该明白!”
“我明白!”另一个声音的主人紧跟上来,脚步就像他的语气一样急切,“我已经说过了,我明白你不喜欢那个玩笑,我——我也认为那不合适——”
几乎是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下一秒,西里斯拉着艾尔维拉猛地钻进灌木丛,蹲下身藏起来。灌木丛里装饰着闪闪发光的圣诞彩灯,这些小灯在他们闯进来的瞬间受到惊吓似的四散开来,艾尔维拉这才瞧清它们是被伪装成彩灯的仙女。受了惊的仙女们嗡嗡叫着,她们有的在刚才的逃窜中不小心撞断了漂亮的翅膀,此刻正落在灌木茂密的枝叶上,愤怒地冲他们挥舞着拳头抗议。
艾尔维拉看一眼周围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凑近西里斯耳边说:“是莉莉的声音。”
“还有鼻涕精的声音。”西里斯用同样低的声音说。他没去理会那些躁动的仙女,只是伏低身体,一手抓着艾尔维拉的手腕、一手小心翼翼地拿魔杖拨开挡在脸前的灌木枝叶,眯缝起眼睛,像只准备伏击猎物的狮子一般观察外边的情况。
“不合适?”他们听到走在前面的脚步声猛然刹住,莉莉的声音出现在近处,听起来危险而愤怒,“你觉得那只是不合适?”
斯内普的声音弱下来,他也离他们很近,显然已经做出了让步:“好吧,就像你说的,那很邪恶。”
隐约意识到他们在谈论什么事,艾尔维拉不禁感到一阵不安的尴尬。
“我们不该偷听。”她用微弱的气音告诉西里斯。
“更不该让鼻涕精发现我们俩躲在花园里约会。”西里斯的口气平静而坚决。他依然在看着外面,紧握魔杖,姿态防备,仿佛随时都可能跳起来给西弗勒斯·斯内普来一个“一忘皆空”,或者更糟糕的恶咒。
因此艾尔维拉安静下来。她小心地挪到西里斯身旁,拔出魔杖对那些抗议的仙女们施了一道无声的悬停咒。她们立刻静止般悬浮在半空中,恼怒的表情凝固在发着微光的脸上。艾尔维拉死死盯着她们,试图让自己入迷地观察她们色彩绚丽的翅膀,可她的耳朵似乎另有想法。
“那当然很邪恶,没有谁会愿意那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听见莉莉恼火地压抑着嗓音,“而且我必须再次告诉你,西弗勒斯!我不喜欢你和那些人交朋友!艾弗里、穆尔塞伯,甚至是罗齐尔和劳尔——”
“我知道你的意思,莉莉!”斯内普的声音很低,但他语速很快,急于为自己辩解:“可是艾尔维拉·琼斯也跟雷古勒斯·布莱克交朋友,他和艾弗里他们没什么两样!”
艾尔维拉一时分辨不清这句话究竟是针对她还是雷古勒斯。西里斯的冷笑轻得不可思议,但她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她拿眼角偷偷瞧一眼男友的侧脸,不出意外地发现他脸上写满了讥讽和厌恶。
“至少雷古勒斯·布莱克不会把同学倒挂起来,”莉莉的语气冷下来,艾尔维拉知道这是因为她讨厌把其他朋友扯进这件事里,“我也没听说过他对任何混血或者麻瓜出身的同学施恶咒。”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没什么不一样。”斯内普好像没有察觉莉莉语气的变化,他还在试着表达自己的观点,语调焦急而克制,“你不明白,布莱克家的人从不把麻瓜出身的人放在眼里,他们——”
“我知道。”莉莉忽然十分平静,“他们也看不起混血。”
“就是这样,所以——”
“那么,”她打断他,“既然你说艾弗里他们跟雷古勒斯·布莱克一样,他们为什么会和你交朋友?”
一阵难捱的沉默。艾尔维拉与一个蓝翅膀的仙女面面相觑,脑中浮现的却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张蜡黄的脸。
“那是因为……”斯内普的舌头就像中了牵制咒,每一个发音都艰难无比。
“你没有告诉他们斯内普先生是个麻瓜,对吗?”莉莉一针见血地问他,不再等待他无力的解释,“还是说,你和他们交换了什么条件,让他们愿意容忍你的身份,把你当朋友?”
“莉莉,我没有——”
“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西弗勒斯。”再一次打断他,莉莉说得严肃而笃定,“你不知道,你现在在把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你还在让别人也认为你和他们一样。”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斯内普激动地说,“只要你——只要你知道——”
“知道什么?你要我知道什么?”
尽管看不到莉莉的脸,但艾尔维拉能够想象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斯内普没有回答莉莉的问题。不难想象,面对莉莉那样的表情,他不自觉退缩了。
“西弗勒斯,回答我,你真的讨厌玛丽吗?”片刻之后,莉莉再度出声,“我要听实话。”
她的嗓音柔和起来,却带着她特有的那种坚定,这表示她不能容忍任何谎话。斯内普显然很了解这一点,因此他沉默一会儿,最终沉声回答:“我不喜欢她。”
“你也不喜欢佩妮。”莉莉喃喃地说,“那你讨厌我吗?”
“我当然不讨厌你!”斯内普的嗓音不由自主地高亢起来,“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难道不是吗?”问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声调陡然下降,就好像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
“是的。”莉莉轻轻说,“可是为什么?我和她们有什么不同?我跟玛丽一样,父母都是麻瓜。我也和佩妮一样,我们是同一对父母的孩子,我们一起在科克沃斯长大——”
“她跟你不一样!”提到她的麻瓜姐姐,斯内普的声音里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混杂着痛苦的嫌恶,“她只是个——”他没有说下去。艾尔维拉猜想,是莉莉的神情让他及时闭上了嘴。
“只是个什么?”莉莉追问,语气近乎冰冷,“说下去。”
斯内普当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像果冻一样包裹、挤压着他们,直到莉莉重新开腔。“西弗,我问过你,记得吗?”她声线轻柔,几乎像是在示弱,“在我们入学之前,在我们讨论霍格沃兹的时候——我问过你。当时你说麻瓜出身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
斯内普没有回答。艾尔维拉盯着那个蓝翅膀的仙女,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论他当初这样告诉莉莉究竟是出于无知还是善意,如今霍格沃兹的情况都让他无法回答莉莉的问题。只是莉莉似乎也并不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我一直相信这一点。即使来到这里以后,所有事情都变了,我也一直相信这一点。”她继续说着,声音里透着伤感,“我相信,就算在斯莱特林当中有一帮人认为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师不同,我们天生低人一等、应该为人奴役——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是!”斯内普的口吻比刚刚还要强烈,“我从没有认为你低人一等!”
“那么对玛丽呢?对佩妮呢?”莉莉问他,“你认为她们低人一等吗?就因为她们是麻瓜,或者麻瓜出身的巫师?”
“她们和你不一样,”斯内普说,“我永远不会这么看你。”
“所以,在你眼里只有我是特殊的?”莉莉接着问,“除了我以外,玛丽,佩妮,我的父母、我们的邻居和朋友……还有霍格沃兹里其他麻瓜出身的巫师,在你看来都低人一等,是吗?你看待他们,就像巫师看待家养小精灵?”
斯内普迟疑了一瞬。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那样看待你的家人和朋友。”他告诉她。
“而且你还是要和艾弗里他们那群人交朋友?”
“你不明白,莉莉。”终于意识到莉莉语气里的不可置信,斯内普的声音又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这不仅仅是血统的问题。越来越多麻瓜出身的巫师在主导巫师世界的发展,这种现状让那些纯血巫师积怨已久。矛盾迟早要爆发,我们没有办法阻挡。如果你可以……你可以理解我的做法,将来你……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就能被从宽对待……”
“‘从宽对待’?”
莉莉重复一遍这个措辞,语气比这个词语本身还要尖锐。
“不明白的是你,西弗勒斯!麻瓜出身的巫师、麻瓜、甚至是混血——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从宽对待!”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而清晰,艾尔维拉不禁想到“倒挂金钟”事件那晚,莉莉在校长办公室厉声捍卫她的模样,“我们不需要因为我们的身份而被从宽对待,就好像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我们学习魔法没有错,我们有麻瓜家人没有错,我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有一个会使用魔法的家人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认为我们有错的人!”
说到这里,她忽而停下。
“我也不需要成为你眼里那个特殊的人。”一改刚才的激愤,莉莉冷静下来,“我和你交朋友,不是因为我能够得到特别优待。”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也为此而感到高兴——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西弗勒斯。”她坚定、清亮的嗓音盖过了斯内普的辩解,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不再含着伤感,“我讨厌佩妮叫我‘怪胎’,是你让我确信我不是一个特殊的怪兽。是你告诉我霍格沃兹、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阿兹卡班……是你告诉我,到了十一岁我就可以学习魔法。也是你告诉我,麻瓜出身的巫师没什么不一样。”她说,“所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一个人与周围的人有一点区别,就认为他是个怪胎。我相信你明白什么是平等,我相信你看待所有人都像你当初看待我一样宽容。我相信你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艾尔维拉的眼睛已经不再盯着仙女。在他们认识的人当中,或许只有莉莉相信斯内普是这样的人。她望着自己的膝盖想。
长久的沉默在蔓延,艾尔维拉静悄悄地等待,好几次听到身旁的西里斯不耐烦地动了动身体。
“对不起。”良久,他们总算又听到斯内普的回应,“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他的声音降下去,说起话来仿佛每一个词语都在他的喉咙里挣扎,“我不想为了这些事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莉莉平淡地说,“但是你现在变得像另外一个人,西弗勒斯。如果你执意要这样下去——”
她打住话头,转而又道:“算了,我很冷,我要回去了。”
脚步声响起,从艾尔维拉和西里斯藏身的灌木丛前经过。艾尔维拉在枝叶的缝隙间瞄见了莉莉礼服长袍的袖摆,她走得很快,没有片刻停顿。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然后他也迈开脚步离开,艾尔维拉只能瞧见他的黑色斗篷掠过灌木丛边,伴着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一动不动地等待一阵,直到确信两个人已经离开,西里斯才拉着艾尔维拉站起身。
“也就是说,”出乎意料,先一步开口的是西里斯,他拿魔杖劈开碍事的灌木,带着艾尔维拉走回小径上,“伊万斯一直在鼻涕精身上浪费时间,是因为她相信他是个好人?”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饱含讥讽的轻哼,“看来她不只脑袋不灵光,眼睛也不大好使。”
“你不赞同莉莉的看法。”艾尔维拉提起袍角,不让那些细碎的枝叶划破她的新袍子。
“鼻涕精崇拜斯莱特林,整天都在埋头钻研黑魔法,还迫不及待地向艾弗里他们那帮小食死徒投诚。”回忆起鼻涕精的种种劣迹,西里斯的脸上又浮现出他惯有的轻蔑神情,“显而易见,他就是个只有野心又不长脑子的黑巫师。”
“这就是你讨厌他的原因?”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谁知道呢。”回身给那些被定在半空中的仙女解咒,艾尔维拉一挥魔杖,看着五彩缤纷的仙女飞向深紫色的夜空。等到她们愤怒的身影远去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光点,她才短叹:“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她记起雷古勒斯,也记起了阿什顿·克里瓦特的提醒:“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和雷古勒斯成为了敌人,要怎样面对对方?”
“就算没有战争,他们两个也迟早要分道扬镳。”西里斯把魔杖插回衣兜,“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他以为她还在为伊万斯和鼻涕精的事儿操心。
“你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吗?”艾尔维拉回过头看他。
西里斯答得不假思索:“当然。”
他把手伸给她。艾尔维拉若有所思地瞧他一眼,抬起右手覆上他的手心:“可是二年级的时候,你还说我和雷古勒斯才是同一类人。”
“那是两码事。”西里斯牵过她的手,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告诉她这是个蠢透了的问题。
“我和你会选择同样的路,我们不可能分开。”他说。
第二天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在霍格沃兹的礼堂饱餐过一顿之后,年轻的巫师们都跟着各自学院的级长来到站台,登上薄雾中的霍格沃兹特快。艾尔维拉费劲地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抬上车厢,才刚刚脱下斗篷的帽子喘口气儿,便从过道的窗口望见了鲁伯·海格庞大漆黑的身影。“琼斯!”他在窗外叫她,微微弯下腰,露出沾满雨珠的蓬乱胡须:一只柳条篮子拱出来,被关在里头的黑猫正愤怒地将篮子挠得呲呲响。
“我准备给波比的孩子们弄一个更暖和的窝,结果发现了他。”把煤球连猫带篮地交给艾尔维拉的时候,海格是这么告诉她的,“这家伙逮到一只刺佬儿想喂给孩子们,老天,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过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孩子们的爸爸是谁了,是不是?”
克里斯蒂娜和达芙妮手忙脚乱地用咒语帮她把篮子弄干。看到艾尔维拉正和其他斯莱特林待在一起,海格很快就挥挥手离开。
“那是那个猎场看守?”在她们后面登上列车的坎贝尔嫌恶地看一眼海格离开的方向,又转过头来拿她惯有的怀疑目光打量艾尔维拉,“你还和这种人打交道?”
艾尔维拉忙着把柳条篮子安置在行李箱上,假装没听见她的问题。
“他帮艾尔维拉找回了她的猫。”克里斯蒂娜好心地解释。
坎贝尔冷冷哼了一声,同她的朋友一块儿拖着行李箱经过她们跟前。
“我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长得那么高大?”她的朋友嘲弄地问道,“该不会是小时候喝了过量的生骨灵吧?”
“但愿是这样。”坎贝尔慢悠悠地接话,“不然他就该是个肮脏的混血了。”
“你的意思是巨人混血?”
“管他是巨人混血还是巨怪混血,反正混血都一样脏。”坎贝尔的语气里透出厌恶,“不过霍格沃兹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教授们没那个胆子让他们混进来。”
她们的声音终于在箱子滑轮的滚动声中远去。谢天谢地,这些姑娘简直比嗡嗡直叫的仙女还吵。艾尔维拉轻吁一口气,拉着行李箱的拖柄直起身,惊讶地发现身旁的克里斯蒂娜脸色十分苍白。
“克里斯蒂娜?”
“嗯?”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刚刚在礼堂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样。
“她昨晚着凉了。”不等发愣的克里斯蒂娜反应过来,一旁的达芙妮已经替她回答,“我们拿到口令,偷偷溜去了级长盥洗室洗澡。”
噢,难怪她们俩昨晚那么晚才回到宿舍。
“需要药剂吗?我这里还有一点儿。”艾尔维拉问克里斯蒂娜。
对方回过神,摇摇头说:“没关系,阿什顿那里有,我们现在去找他。”
“好吧,那我先去找我弟弟了。”艾尔维拉于是转过身同她们道别,“明年见。”
大半的学生还没有钻进包厢,车厢的过道里挤满了拖着行李箱的人。她穿过这节车厢,打算去最靠近列车头的那节车厢找奥利弗,他和他的朋友们喜欢待在那节车厢的包厢里。经过聚集着赫奇帕奇学生的车厢时,她看见特鲁曼兄妹拖着箱子迎面走来。他们还在寻找空包厢,身上没来得及脱下的斗篷蒙着一层亮晶晶的雨珠。霍莉·特鲁曼向艾尔维拉打了招呼,特里斯坦·特鲁曼没有说话,像是打定主意当艾尔维拉不存在,径直与她擦肩走过。
三分钟后,艾尔维拉有些意外地在中间那节车厢找到了奥利弗的身影。更叫她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弟弟正把小巴蒂·克劳奇堵在车厢的角落里,似乎在不依不饶地争论着什么。
“奥利弗。”艾尔维拉连忙挤过去,严厉地喊出弟弟的名字,“你在欺负同学吗?”
他要是敢学着这么干,看她不把他的屁股蛋打开花!
她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好奇地望过来。奥利弗回过头,脸涨得通红。
“我干嘛要欺负同学!”他气愤地喊回去,又扭头去看小巴蒂·克劳奇:“你说!”
“我……”小巴蒂·克劳奇脸色苍白,满脸惊恐。他看看艾尔维拉,再看向奥利弗,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看我干什么啊!”奥利弗恨铁不成钢地嚷嚷,“就是因为你老是这么畏畏缩缩的,别人才会笑话你!”
艾尔维拉瞪他一眼,转过脸告诉克劳奇:“不用怕他。”
自从上学期被父亲亲手送进审判室,小巴蒂·克劳奇瘦小的身躯就变得愈发单薄了。此刻他瘦弱的身体紧紧贴在角落里,好像恨不能变成一张透明的纸片。胆怯的目光在琼斯姐弟之间来来回回几圈,他才咽下一口唾沫,轻声解释道:“奥利弗是在叫我……去他们的包厢,和他们一起玩……”
奥利弗立刻挺起胸脯,脖子抻得又直又长,仿佛要用他那颗圆脑袋把车顶戳穿。艾尔维拉拿眼角怀疑地睨他,而后又审视地看向小巴蒂·克劳奇的眼睛。他飞快地垂下了眼皮,但并不像在撒谎。
“那你也该态度友好一点,”因此她转头告诫奥利弗,“不能强迫人家跟你走。”
奥利弗别开脸,气呼呼地嘟囔:“不管我干什么你都能挑出毛病。”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抱怨,艾尔维拉对克劳奇礼貌地微笑:“抱歉,克劳奇。因为我们的母亲有特别交代,奥利弗今天得跟我们坐一个包厢。”她友好地提议,“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博恩斯姐弟也在那里。还是说你更想和你别的朋友坐一块儿?”下意识看一圈四周,艾尔维拉没发现有什么人看上去像克劳奇的朋友。事实上,他好像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
小巴蒂·克劳奇低着头,同脸色一样苍白的手死死扣着箱子的拖柄,像是拿不准该不该答应。
“你跟我们一起吧,反正你也认识博恩斯。”奥利弗抱着胳膊说。
克劳奇的脑袋埋得更低了。他犹豫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好。”
两个男孩儿便跟在艾尔维拉后边继续走向前面的车厢,寻找博恩斯姐弟:前一天下午,艾尔维拉已经和阿米莉亚·博恩斯打过招呼,她答应会给他们姐弟俩留位子。
不过,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博恩斯姐弟,却发现这间包厢里多出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两个为什么在这里?”艾尔维拉推开包厢的滑门,略微眯起蓝色的眼睛。
包厢里,阿米莉亚·博恩斯和她的弟弟尼尔森·博恩斯坐在一块儿,尼尔森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摇摇手打招呼,阿米莉亚则是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对上艾尔维拉的视线,用眼神告诉她“这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