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候,不知为何他自觉没有底气,弯着腰,耷拉着脑袋。所以没有看到承绪的神色。
半晌,才听皇上说:“镇国公能冒死进谏,他能在这样的时候没有一句怨言。朕还能怀疑他吗?用人就不该疑!”
抬起头,承绪正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半握拳头悬在胸前。他的目光坚毅,完全不是平时那个浪荡的皇帝。
忙完了这两件大事,已经是正午了。宋学富提醒道:“皇上,该用午膳了。”
承绪坐在椅子上,揉了一下太阳,“还不饿,不吃了。”
宋学富苦着一张脸劝道:“天气渐渐热了,皇上就是胃口不好,也该少吃一点。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要是饮食上跟不上,再日日的操心国事,再好的身子也抗不过去。再说了,皇上您自小身子骨就弱点,奴才记得,翼王妃常常嘱咐您,要注意调养。”
他是个机灵的人,知道自己劝不了,就拉出翼王妃来。翼王妃的话,承绪一向都很听从。
今天有点不大管事,他略有点烦心,摆摆手说:“不必了,一顿两顿的有什么关系。”
宋学富也不敢再多说,只在一旁干着急。
慈宁宫的动静越来越多了,皇上心里也焦虑了许多。他除了照顾好皇上的饮食起居,就是尽力给皇上出出主意,打听些事,再把皇上要露出的口风在太后跟前搬弄一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他也有时候会力不从心。特别是现在,皇上都有点犯难,他也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才迈过养心殿的门槛,一个小太监就忙不迭的过来打躬说道:“安达,这是储秀宫的贞主子送来的海米冬瓜汤。贞主子说了,天气热,看皇上胃口也不好,她就亲自下厨做了这个汤,不腻,味道还好。”
宋学富心里一动,端上去,皇上或许会喝上几口。打开食盒,里头还有一盘茭白炒肉丝,一盘酸辣土豆丝。和平常的饭菜完全不同,可闻起来,比宫里的御膳还要香上几分。他闻了闻,口水差点都流了下来。
他也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皇上要是不用膳,即使特赦他可以吃,他还是一声不吭的陪着主子挨饿,还从来不说。
要是别的嫔妃自作主张的送过来,他一定会头也不抬的回绝了。贞主子嘛,皇上对她没有来看反感,他也一样。尤其是这次投井的事发生了之后,他更看清楚了贞嫔的性情,和他一样,都是一副肠子到底的人。这点上,让他又多了几分的敬重,比皇后还甚。
“得,给我吧。你回去告诉贞主子一声,就说让她受累了。”
提着食盒,踅过身又回进了养心殿。
承绪在闭目养神,宋学富走的极轻,他还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一点动静。
宋学富看他坐在榻上,右臂支在炕桌上,半握着手掌撑住下颌。但见他双眼紧闭,连呼吸都均匀恬静,还以为他有了困意睡着了呢。
手脚更是放轻了一些,冷不防听见一声:“让你去吃饭,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学富被他吓了一跳,期期艾艾的回道:“主子,您不用膳,奴才怎么能自己去吃了呢。奴才刚到外头守着门,就看见小夏子提着一个食盒,说是储秀宫的贞主子给您做的海米冬瓜汤。”
抬眼瞧瞧承绪没有任何的动静,他继续说:“贞主子说了,天气热,皇上没有胃口,所以就用海米炖了冬瓜。还有两个家常小菜,不是宫里的做法,可闻起来却香的很,看着也不油腻。”
承绪方睁开眼睛,探寻的看了一眼食盒。
“皇上,要不您尝尝吧!连奴才都被馋着了,贞主子的手艺真是不错。”
也许承绪也觉得气氛太凝重了,脸色稍缓了缓,开了一个不打不小的玩笑:“既然把你馋着了,你就不用提进来,自己去吃好了。”
宋学富也知道皇上是寻他的开心,故意装着样子道:“皇上是骂奴才呢,就是再给奴才几个胆,也不敢擅自截留了贞主子的一番心意呢!”
承绪没有反对,他就知道是默许了。趁着说话的空,早手脚麻利的把菜摆了出来。
承绪说不饿可是因为心事繁多,一闻到菜的香气,他的肚子还真的唱起了空城计。海米冬瓜飘出一阵清淡的香气,那盘香辣土豆丝更是香气扑鼻。
在宫里,他头一次见到土豆还有这种做法。刀工相当不错,切的细长均匀,几乎是一个模子压出来的。她娇娇俏俏的样子,不一定能切的这样好,只怕是让膳房的小子代劳的。不过,只讲炒菜的功夫,绝对还是很不错的。先不讲滋味,就这颜色看起来就很赏心悦目。
炸得有点脆脆的红辣椒段,上面还少放了几棵香菜。不由自主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吃在嘴里咯吱咯吱的脆,酸酸的,有点辣。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这次尝出了香菜的鲜味。
宋学富喜得眉开眼笑,将海米冬瓜汤乘了一小碗短过去:“主子先喝一口汤,省的吃菜吃的口渴。”
汤味略淡了一点,夹一点榨菜正好。
小太监知道皇上要用膳,早就去膳房备了葱油卷,小馒头。宋学富接过来后,朝那个小子说:“还行,有眼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