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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他死得更晚(2 / 2)


赵长宜接着追问:“那若是有人拿棍子将其击打至死,那人的身上是不是也会溅上不少血迹?”

赵长宜指了指自己被西瓜溅了一身的自己:“就像我现在这副样子?”

仵作道:“砸个西瓜尚且会出汁水,人身上流着热血,凶手行凶之时必然溅了一身血。”

赵长宜轻轻一笑,转向米婶问道:“敢问米婶,当日我拿着棍子从宋府出来的时候,可是像现在这样满身脏污?”

“这……”米婶看了一眼高添,哆嗦着道,“是、是这样没错。”

“哦?那就奇怪了。”赵长宜道,“宋府位于东街闹市,我这样满身血污走在大街上难道不会惹人注意?再者,我有预谋杀人,却在杀人后连衣服都不换一件便大摇大摆出来,你不觉得这事说不通吗?米婶说话要对得起良心,你若是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那宋远航说不准会在半夜找上你。”

米婶一听宋远航会来找她,又记起那日晚上看到的事,捂着心口慌张道:“这……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看错也是有的。我……我不记得了。”

“咦?”江言真故作惊讶,“可是米氏你方才明明跟本官说你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神好得很啊。”

“你忽然改口,是不是因为……”江言真眼睛锁着米婶沉声道,“因为你先前撒谎了,做了伪证,宋远航晚上来找你了?”

米婶被他一吓,整个身子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要再来找我,我错了不该贪那点子黑心钱乱讲话,不要再来找我……”

此言一出堂下百姓一片哗然。

江言真拍了拍惊堂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米婶的小孙子见老人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便上前替她回道:“回大人,那日我与祖母同在茶摊,的确看到叶夫人进出宋府,但没看见她出来的时候身上沾血。我祖母会这么说全是因为有人给了她大笔银子让她作证,无论说什么,只要能定叶夫人的罪,便会再给她一笔银子。我祖母觉得宋远航出事的时候只有叶夫人进出过宋府,叶夫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这笔钱不拿白不拿便答应了那人。”

丁云峰开口斥了句:“荒唐至极,公堂之上公然作伪,乃是重罪!”

江言真追着问:“方才米氏说让宋远航不要再来找她,为何要用“再”这个字?难不成宋远航的鬼魂已经来找过她了?”

米婶孙子老实道:“我听祖母说,宋远航死的那天晚上,她看到过宋远航的鬼魂进出过宋府。我都说了那是她看走眼了,可她非说自己没看错,还为此病了好几天,到现在身子都没好透。”

米婶突然睁大了眼道:“是真的,没看错!药、药铺的老大夫也看见了!”

江言真斜了一眼主簿,吩咐道:“把这个药铺的老大夫传上来问问清楚。”

高添讽刺道:“江大人这是要审案还是要捉鬼啊?”

江言真一笑:“自然是为了查明真相。”

老大夫受到传召到了公堂,一进公堂把他给整懵了,这公堂上首坐着的那个官,不就是那日跟他说看见鬼了的乞丐?还有站在堂下的这个小娘子,也是那日见过的。

江言真:“老大夫,米婶说你见过宋远航的鬼魂?你倒是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老大夫又把当晚宋远航药用完了,来他药铺配了新药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高添讥笑道:“江大人那么想捉鬼,干脆改姓钟算了,钟馗的钟。”

“捉鬼?”江言真朝高添一笑,“若我说老大夫看到的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呢?”

堂下百姓沸腾了,议论之声四起。

老仵作站出来道:“这怎么可能?老夫验尸三十余年,自知人命大如天,不敢有一丝一毫作假,宋远航确实是午后死的。”

“您验得没错。”江言真道,“可宋远航确确实实到了那天晚上还活着。”

高添:“江大人,空口无凭啊。”

“有证据能佐证江大人所言。”赵长宜回堵高添的话,转头问老大夫道,“老大夫你可带了小册子?”

小册子?老大夫一拍头,赶紧从衣兜里取出小册子呈了上去。

赵长宜道:“这本小册子是老大夫专门记录每日所开药方的。里面把何时、何人曾到他家药铺开过什么药方都写得明明白白。里面清楚记着二月初四戌时,宋远航曾来配取褥疮药膏。”

高添:“不过一本册子,谁都能造假。”

赵长宜凉凉瞥了一眼高添补充道:“老大夫用来写字的墨是云州出产的香墨,香墨便宜质量不佳,写在纸上的字超过半月颜色便会发淡。册子上的字有否造假,一查便知。”

老仵作道:“这便对上了,那日验尸之时,老夫在宋公子腿上的确刮取了不少新鲜药膏。老夫本来还觉得奇怪,这种膏方味道十分刺鼻,一般人怎么会大白天就涂在身上熏人,若是晚上配的药,晚上涂的药,便也不奇怪了。此事老夫都记在验尸格目上,那从宋公子身上刮下来的药膏也已提交给大理寺证物房了。”

丁云峰不解地问老仵作:“可你方才又说,你验尸不会错。若宋远航真是晚上才死的,岂不是与验尸记录上写的死于午时至未时之间有冲突。”

“有法子可以让尸体看上去死得早于真正死的时辰,只是要验证较难。”老仵作朝江言真拱手道,“老夫想请大人传召当晚发现尸体之人细问,或许能从中发现端倪。”

江言真一早便派人将发现尸体的两个宋家家丁叫到了公堂,这会儿听见传召,两个家丁从一旁出来,跪在堂前。

自宋家出事后,宋远航便变得十分孤僻,他喜静家中便只留了这两位家丁照顾起居,这两位家丁的长相,颇具有辨识度,一个满脸麻子似黑芝麻饼,一个脸黑得像被碳烤过。

江言真对麻子和黑脸道:“你们把那日发现尸体的经过,事无巨细说一遍,记住事无巨细。”

黑脸和麻子看着堂上江言真,心知他不好糊弄。

黑脸先道:“那日叶夫人来了府里,公子便叫我们出去,说没他吩咐不准进来。我俩无事可干便去街上逛了逛。”

江言真一拍惊堂木瞪着黑脸道:“让你事无巨细,怎么你连那日是什么天气,你穿得什么衣服,心里想的什么都不讲,是想糊弄本官吗?”

黑脸心道,怎么作证还要讲这种屁事?嘴上却不敢多说半句。

麻子补充道:“那日天寒有雨,我与他都穿了棉大衣,我俩心想逛街太无聊,便……便去了附近赌坊赌了两把。”

江言真点头:“嗯,继续。”

黑脸又道:“我俩一睹起来就忘了时辰,等回宋府已经接近亥时。然后便发现公子死了。”

“你说得一点也不仔细。”江言真抬头看了眼麻子道,“你替他说,就说是怎么发现尸体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漏。”

麻子被他盯得身子一抖,小心翼翼补充道:“我俩回到宋府,叫了几声公子,公子没应,可公子房间灯亮着,我俩不放心就推门进去看,就发现公子死了。”

江言真:“再具体点。”

麻子只好道:“打开房门,叫唤公子,公子不应,脱了衣服,走进里屋,闻到血气,赶紧点灯,发现公子死了。”

闻言,江言真忽然笑了起来,高添被他的笑声激得心里毛毛的,呵斥道:“你、你笑什么?”

江言真回道:“哦,我就是发现这两人前言不搭后语,口供矛盾。”

黑脸连忙磕头道:“我俩说的绝无半句虚言。”

江言真道:“那就奇怪了,怎么你们白天还冷得穿棉衣,到了晚上更深露重反而还要脱衣?”

麻子哆哆嗦嗦地回道:“因为公子房间燃了炭。”

江言真:“不过是燃了盆炭而已,至于让你们进门便脱衣吗?”

黑脸道:“不是一盆是三盆,房里实在热得像火炉!”

老仵作恍然大悟,却又一脸狐疑:“那怎么我随官府去验尸的时候,房间里不见炭盆,且一点也不热?”

麻子道:“房里热的不像话,我俩便把炭盆挪出去了,又开窗通了风。”

“糊涂啊!现场证物岂可乱动。”老仵作忍不住骂他二人,随后又朝江言真道,“大人,加热能让尸体腐化变快,夏天猪肉烂得比冬天快便是这个道理。想来这便是宋远航为何死于晚上,却看上去像是午后死的原因。”

“臣妇自当日未时起便未出过叶府大门,绝无谋害宋远航的可能,左邻右里稍加盘问便可知真假。”赵长宜抬眼,眼里带着光,“请大人还臣妇清白。”

惊堂木落下声响,判决一下,赵长宜顾不得听其他人的审判结果,起身飞快踏出公堂。

寒天细雨,脚下湿冷,赵长宜脚步未停,不远处青石台阶上叶闻渊撑着伞在等她,见她出来,连忙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赵长宜对他笑了笑:“可以回家吃暖锅了。”

叶闻渊牵起她的手:“走吧,今晚准备了你爱用的肥羊肉。”

赵长宜皱了皱眉捂着胸口,平日她是很爱羊肉的,也不怕膻味,只今日光是听叶闻渊提到肥羊肉三个字便觉得恶心难忍。

叶闻渊察觉她脸色有异,担心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这句话没说完,赵长宜捂着嘴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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