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自幼在恶人谷长大,住在恶人谷的人,几乎都是在外面坏事做尽,被人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来恶人谷避难的恶人,哪个会去读佛经。
他?不知道贾珂这句喃喃自语,是来自《妙色王因缘经》,当然不会往贾珂这是要出家做和尚,从此无我无相,无欲无求,四大皆空,身心皆明上面想,只是从这句话中,听出来贾珂想要与王怜花分手,他?似乎认为,只要他?能放下对王怜花的情爱,那么他?永远都不用挂念王怜花的安危,就可以重新过回从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小鱼儿望着贾珂消失的那片树林,呆了半晌,霍地站起身来,赶去节度使府。
小鱼儿向来聪明,虽然不知道贾珂和王怜花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但是只凭贾珂寥寥几句言语,他?便猜出来,贾珂平日就因为王怜花,受了许多苦楚煎熬,只是他觉得他?和王怜花虽是两个人,但两颗心却紧紧挨在一起,便和一个人似的,这些苦楚煎熬,原是他应该受着的,因此一力承担下来,从不去怨恨别人。
可是今日他听了王怜花的话,蓦地里发现原来不愿分出彼此的人,只有他?自己,王怜花其实一直想要和他?分出个彼此来。这件事便好像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他?,再?回首前?尘,方觉他?从前受的许多苦楚煎熬,他?本不应该受着,只是因为他和王怜花在一起了,所以这许多苦楚煎熬,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只要他?与王怜花分开,就不必再?忍受这许多苦楚煎熬了。
何况王怜花不仅看不见他?忍受这许多苦楚煎熬时的痛苦,还认为他?忍受这许多苦楚煎熬,本是他分内的事情,自己不需要对此心怀歉疚,现在甚至想要将他?推开,不要他?在自己身边碍手碍脚。他?心灰意懒之下,自然不愿再为了爱情,去受这许多苦楚煎熬了。
但是小鱼儿当年亲眼目睹了王怜花对贾珂如何的情深爱重,他?喜欢王怜花,也?是因为他被王怜花的痴情打动,何况这三?年来,王怜花和贾珂一直极为恩爱,王怜花从没有对贾珂流露出过任何不耐烦,一个人演技再?好,小鱼儿也不相信他?能整整三年,都不露出任何破绽。
要说王怜花对贾珂没什么关怀爱护之情,不仅看不见贾珂因为他受尽苦楚煎熬,还把贾珂对他?关怀爱护视为对他?管头管脚,因此对贾珂极为厌烦,小鱼儿可真是一万个不相信。他?旁观者清,总觉得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因此急急赶去节度使府,想要帮贾珂找王怜花问个明白。
不料到得节度使府,莫管家知道他?来找王怜花以后,就说:“鱼爷来迟一步,花爷和太夫人已经坐车走了。”
小鱼儿大吃一惊,心想:“不是吧!贾珂都气成这样了,王怜花居然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难道我想错了,王怜花现在对贾珂真没剩下多少感情了?”问道:“走了?他?们去哪了?”
莫管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神情十分轻松,笑道:“应该是去长白山吧,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出城了。”说完这话,见小鱼儿脸色古怪,不由得好奇心起,问道:“鱼爷,你是找花爷有事吗?”
小鱼儿咬了咬嘴唇,笑道:“我本来有件事想要问他,既然他已经走了,那就算了。我可不想去做太监。”他?最后这句话其实是说,俗话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既然王怜花半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他干吗要替王怜花着急?
莫管家却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不由一怔,心想:“做太监?谁要送鱼爷进宫做太监吗?那黄姑娘可怎么办?可是鱼爷是我们爷的兄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强迫鱼爷进宫去做太监?”
想到这里,心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难道皇上看上了鱼爷,想要他?进宫做太监,好陪在自己身边?若是皇上想要鱼爷这么做,我们爷当然也没法拒绝了。可是……可是这和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听鱼爷的意思,如果他?追上夫人,问夫人那件事,那么他?就会变成太监,也?就是说,他?没有追上夫人,就不会变成太监了?老天,这究竟是一件什么事啊!”想到这里,心中好奇更甚,望向?小鱼儿的目光也?有?些古怪。
小鱼儿哪知道莫管家于这眨眼之间,心中就已转过这么多离谱的念头,他?略一沉吟,问道:“王怜花离开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啊?”
莫管家想了想,说道:“说起来花爷离开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跟我们说,太夫人倒是说了一句话。”
小鱼儿听到王怜花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禁有?些奇怪,暗道:“王怜花什么时候变成锯嘴葫芦了?就算他?真的厌烦贾珂对他管头管脚,也?不应该一句话都不给贾珂留啊!不管王怜花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俩的感情总不会是假的,他?昨天还一直和贾珂搂搂抱抱,片刻也舍不得分开,怎么今天就对贾珂这般冷漠无情了?”待听到王云梦走之前?说过一句话,忙道:“她说什么了?”
莫管家道:“太夫人说她不喜欢梨汤的味,不要放车上来了。”跟着补充了一句:“那梨汤盛在饭盒里,瑶露这丫头提着,她见太夫人这么说,花爷也没有反对,就把梨汤重新送回厨房了。”
小鱼儿不知道这梨汤是贾珂见王怜花嗓子哑了,特意吩咐厨房熬的,只道这本是他们准备在路上吃的一道甜品,王云梦不喜欢梨汤的味道,叫他们拿走,自然十分正常。
他?不再?去想梨汤的事,转念想道:“其实王怜花要给贾珂留下几句话,也?不必非要他?家里的仆人转达,给贾珂写一封信,也?是一样啊。”于是问道:“老莫,你知不知道王怜花离开之前?,去过哪几间房间啊?”
这件事莫管家倒不知道,他?身为管家,不用贴身伏侍主人,贾珂愤而离家之前?,他?一直待在自己房里,没有出来过。贾珂走后不久,王怜花就和王云梦坐车走了,他?出来送王怜花的时候,就见马车停在前厅的石阶下面,王怜花早已坐在车里,王云梦还没有上车。
好在府里除了莫管家以外,还有?别的下人。莫管家见小鱼儿好奇这件事,想着小鱼儿既是贾珂的兄弟,将这件事告诉小鱼儿,不算是将主人的事情告诉外人,便叫来几个丫鬟小厮,问他们知不知道今天早上,王怜花都去过哪几间房间。
谁知他们只知道贾珂和王怜花是在卧室里吃的早点,用过早点以后,两个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却没有?一人知道。
又听蕊初说道:“鱼爷,我虽然不知道爷和夫人去过哪里,不过太夫人中间去过一趟书房,这我是知道的。我想夫人早上十有?八|九也?去过书房,否则太夫人好端端的,去书房干吗?”
小鱼儿听了,便去书房转了一圈,但见房中书籍满壁,紫檀案上笔砚列陈,砚台旁边,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中间夹着檀香制成的书签。
小鱼儿心想也许王怜花担心信会被风吹起来,就把给贾珂留的信,压在这本书下面了,于是拿起书本,见下面什么都没有?,心下稍觉失望。
他?将这本书拿了起来,书页哗啦哗啦地翻了几下,“啪”的一声轻响,书签掉在了地上。
小鱼儿捡起书签,见书签上画了一幅图画,却是王怜花懒懒地倚着绿竹小憩,一头雪白的老虎从竹林中钻出来,张着血盆大口,紧咬他的衣角,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将他?拖进竹林深处。
这头白老虎四肢紧绷,双目圆瞪,好一副急于吃人的威风模样,王怜花却双目紧闭,嘴角微翘,神态闲逸,似乎尽管这只老虎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他?拖进竹林中,对他而言,和刚出生的小奶猫在他的衣服上抓了一下,没有什么区别。阳光下竹叶映在他的脸上的倒影,便似有?人用淡淡的墨笔在他脸上画了几道。
小鱼儿看着有?趣,将书签放回去,突然见到书签后面似乎写了几行字,心想:“难道王怜花这是想着,他?写?一封信留给贾珂,就好像他给贾珂低头认错,未免很没面子,所以就把对贾珂说的话,写?在书签后面了?反正贾珂这本书还没有看完,他?总会抽出书签,继续阅读的。”
小鱼儿之所以断定,这本书是贾珂读的,自然是因为书签上画的是王怜花,而不是贾珂。他?二人平素总喜欢把对方的玉像挂在身上,贾珂从来只在身上挂王怜花的玉像,王怜花也从来只在身上挂贾珂的玉像,玉像是如此,书签想来也是如此。
小鱼儿重新拿起书签,反过来一看,只见书签上用两种笔迹写着:
“小猪吃老虎。”
“哼!”
“那大猪吃老虎?”
“哼哼!”
“好吧。小猪大王吃老虎。”
“嘿,既然你非要我画上你,那我自当如你所愿!你再?看看,叶子后面是什么。”
小鱼儿看到这里,又将书签反过来,在竹叶中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几丛绿竹之中,找到了一只很小的小猪。这只小猪张开小口,紧紧咬着老虎的尾巴不放,因为老虎正在空中甩动尾巴,小猪便跟着老虎尾巴在空中飞来飞去。
王怜花为了画出这只小猪是在飞,特意画了两片被小猪移动时掀起来的风吹动的竹叶。
他?还在小猪的额头上写?了一个“珂”字,以示这只小猪其实是贾珂。这只小猪本就很小,小猪额头上的“珂”字,自然小得几乎看不清楚。
小鱼儿噗嗤一笑,喃喃地道:“只看这几行字,谁能想到,他?俩已经过完十岁生日好几年了呢?”随即想到贾珂和王怜花的现状,忍不住叹了口气,对这书签说道:“他?们俩明明那么要好,怎么突然就闹翻了呢?你一直待在书房,其中原委,想来你一清二楚,你要不要和我说说?”书签当然不会言语,虽然目睹了所有?的事情,也?没法向?小鱼儿透露半点消息。
小鱼儿将书签重新放回那本书中,游目四顾,打量书房,心道:“我就不信,王怜花会无情到连只言片语,都不留给贾珂!”又见茶几上放着一只檀木盒子,心中一动,暗道:“难道王怜花把信放在这只盒子里了?”走到茶几前?面,拿起木盒,揭开盒盖,却见盒中空空如也?。
小鱼儿放下木盒,突然见到一张沙发下面似有?一点红色。他?好奇心起,走到那张沙发下面,伸手一摸,拿出来一看,却是一只大红的锦囊,囊口用丝带封住。锦囊之中,似乎放了好多块坚硬之物,每一块大小不一,但最大的也?不过是小指指甲盖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