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珂嗯了一声,想到什么,说:“你记得找人收拾一下车厢啊。还有怜花的衣服,针线上做好了吗?他今天穿的这件衣服以后是不能穿了。”说到这里,脸上微红,搂紧怀里的王怜花,大步走进屋去。
戴冠笙听到他这话,不由微微愣神,回过神时,贾珂已经越过他走到檐下。
戴冠笙心道不好,连忙小跑去追贾珂,想悄悄地告诉他,刚刚有位客人过来了,要他小心点。但贾珂速度之快,又哪是他能追得上的,不过瞬息,贾珂已经来到厅里,就看见一个白衣女人坐在椅上悠闲喝茶,见他来了,嫣然一笑,说道:“你家里的点心做的很好吃啊。”
明明声音轻柔婉转,悦耳动听,但是贾珂怀里的毛毯却跟着抖了一抖,站在贾珂身后的戴冠笙的心脏也跟着颤了一颤,暗道:“不好!这姑娘手里可有爷的汗巾子,她八成是爷从前的情人,见爷不理她了,就拿着旧物上京来找爷了!以夫人的醋性,今天非得见血不可。我没来得及告诉爷这事,实在失职,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戴冠笙心中忐忑,实难形容,就听贾珂笑道:“伯母远道而来,怎么不早跟小婿说一声。”
戴冠笙见贾珂这般从容淡定,登时一颗心放回腔子。他心神安定,这才琢磨起贾珂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方反应过来,贾珂自称小婿,说明这白衣女人是王怜花的母亲,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云梦仙子”王云梦。
他想到这里,一张脸吓得煞白,王云梦两次来家里的画面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他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有怠慢之处,可曾得罪过王云梦。
王云梦微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才来你这里坐坐的。花儿呢?”她神色坦然,镇定自若,似乎她已经将先前她在贾珂面前宽衣解带,要他娶自己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贾珂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回过头去,看向戴冠笙,微笑道:“你去帮我岳母收拾间客房吧,顺便把门关上,我没叫人,你们就别进来。”
戴冠笙应了一声,走出大厅,将门关上。
贾珂坐到王云梦对面,将王怜花抱在怀里,微微一笑,说道:“怜花在我怀里。”
王云梦脸色微变,说道:“我记得我生的是个儿子。”
贾珂笑道:“这点在下可以作证。”
王云梦横他一眼,似笑似嗔,说道:“这世上哪有男人总被人抱来抱去的?”
忽然王怜花笑道:“我愿意被他抱,就被他抱,母亲何必操心这么多事?”
王云梦脸一沉,她没想到王怜花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贾珂嘻嘻一笑,伸手将怀中薄毯解开,王怜花整个人刚一显露出来,他就用薄毯遮住王怜花的身体。
贾珂的动作虽快,但终究有一下停顿,只这一下,就已经足够王云梦看见毯中的光景。她忽然一笑,说道:“罢,罢,罢,原来是我来的时候不巧,坏了你们的好事。”
贾珂笑道:“伯母说的是哪里话,您要来看怜花,我自然是万分欢迎的。”
王云梦摇了摇头,笑道:“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一个,我还算得了什么。就算我站在他面前,只怕他都会嫌我挡着光亮,妨碍他看你了。不过我今天过来,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看你们的,而是有件事要提醒你们。”
贾珂听到这话,不禁看了一眼王怜花,王怜花既没有看他,也没有看王云梦,他凝视着虚空,脸上神情冷漠,可是嘴角微微撇着,看上去十分倔强。贾珂心中一阵抽痛,一只手揭开薄毯,穿过一片湿滑,紧紧握住王怜花的手,等王怜花紧紧回握住他以后,这才心中稍稍安定,看向王云梦,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事?”
王云梦道:“我今天听说你们两个也去过双岭镇后,就想起贾珠来。我在毒药一道上也算是颇有涉猎了,可是他中的这种毒,我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们去过双岭镇,贾珠也是在双岭镇被毒死的,也许杀死他的人,真正想要杀死的是你们。如今吴明的布局已经被你毁掉了,但是那个下毒的人还没有抓到,也许他现在已经来到京城,甚至已经潜入你家里了。”
贾珂心中一寒,暗道:“不错,不错!我光想着杀死珠哥的人不可能是小老头的人,就觉得他的死和我不会有什么关系。王云梦说的有理,我还不知道杀死珠哥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死珠哥,绝不能掉以轻心。”
相识至今,他头一回对王云梦生出感激来,笑道:“多谢伯母提醒!如果伯母有空,可否在家里多住几日?一来怜花身上中的十香软筋散药效还没消失,如果我去皇宫,没人保护他,我实在放心不下。二来我明天就约平一指过来,再叫金九龄把珠哥的那件血衣送过来,您和平一指都是当世最厉害的大夫,大家凑在一起,研究研究这毒药,说不定就能研究出这毒药的成分来。”
王云梦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无所谓啊,就是花儿看起来好像很不愿意我留在这里呢。”
王怜花虽然自打王云梦要贾珂娶她后,就很不待见王云梦,但形势比人强,比起吴明,王云梦自然要顺眼许多。
他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母亲说笑了,哪有儿子不欢迎母亲来家里做客的道理。”
王云梦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说道:“那就好。我也累了,那我就回房休息了。”说罢,走到门开,推开大门,走出大厅,夕阳自门口照进来,将她身上白衣的领口衣袖染成了淡粉色。
贾珂见她走了,也抱着王怜花回了卧室,将他往床上一放,王怜花从薄毯里坐起来,朝贾珂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贾珂坐到他面前,笑道:“不难受吗?要不要先洗澡?”
王怜花没有回答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床上,说道:“你不许单独见她。”
贾珂装作困惑道:“见谁啊?”
王怜花白了贾珂一眼,以示对他装傻的鄙夷,说道:“当然是我妈。”
贾珂哈哈大笑,伸手抱住他,说道:“她都把你许配给我了,难道还会对我做什么事?”
王怜花忧心忡忡地道:“那可不好说。”
他松开贾珂的脖颈,捧着他的脸,就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的珍宝似的,他低头亲了贾珂一口,然后笑道:“我自小见惯了她勾引男人的场面,有时候是因为那些男人对她有用,有时候是一时兴起,有时候则是为了羞辱那些男人的女人们。今天上午,她八成就在顺天府外面看热闹,既看见了我狼狈不堪的跪在公堂上想要认罪的场面——”
说到这里,眼中露出的光彩忽然黯淡了一瞬,就好像太阳被乌云遮住了似的,好在下一瞬,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兴冲冲地继续道:“也看见了你舌战群雄,屡战屡胜,最后将吴明一方杀得溃不成军,自己大获全胜的场面。
我妈的性格很可怕,她就像一个最贪婪的猎人,别人的东西永远比她手里的东西好,最好的东西她一定要抢到手。只要她还没有将最好的东西抢到手,就会食不能安,寝不能寐,直到东西抢到手了,才能安稳睡下。
这世上哪还有比你更好的男人,而你也看见了,她对我的母子之情,实在少得可怜,如果她对你有兴趣,绝不会顾念我怎么样。今天她来找咱们,绝不可能是她口中的为了提醒咱们有人下毒这目的。”语声兴奋异常,如果不听内容,只听腔调,只怕会以为他在说什么捧腹大笑的事情。
贾珂抱他在怀,心中又怜惜,又难过,他知道王怜花这般装腔作势,只是不想让自己察觉到他心里的难过。等他说完,贾珂笑道:“虽然我觉得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高估了我的魅力,但是你放心,我绝不单独见她,只要你在家,我一定和你一起见她,放心了吗?”
王怜花躺在贾珂怀里,听着贾珂的心跳在耳边怦怦地跳动着。
过了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放心。”
说完,下颌立在贾珂的胸口上,伸出舌头,右眼闭,左眼开,扮了一个鬼脸。虽然他很用心,但这个鬼脸仍然无法掩盖住他眉间的忧虑,他轻快道:“从小到大,我就没见她失败过。”
贾珂凝视他许久,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
王怜花道:“哦?”
贾珂笑道:“我跟你说实话,我天生对女人不、感、性、趣。”最后四个字,是一字字缓缓说出来的。
王怜花听了这话,半点没有放心,脸色一凛,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试过了?”
贾珂怔了一怔,承认道:“没有。”
王怜花双目射出怀疑的神色来,问道:“当真没有?”
贾珂道:“真的没有。”
王怜花重重的哼了一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你对女人不感性趣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他上中学的时候,大家互相分享片,自然而然的发现了性向。
贾珂微微一笑,眼中露出狡猾顽皮之意,说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么小就写信说要嫁给我,我有了你,就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天生应该和男人在一起。”
王怜花看他半晌,强笑道:“你既然能因为我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和男人在一起,那你因为我妈,说不定就会转变心意,认为自己天生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了。你说不定还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恶心,你——”
贾珂实在听不下去他的话,压住他的后脑勺,向他唇上吻去,将他的口封住,他这才再也说不出话来。
次日他二人起来,用过早饭,贾珂亲手将王怜花交给王云梦,换上官服,算好时间,去了上书房。
皇帝笑道:“朕本来想要你在家里睡个懒觉,没想到你倒乖觉,自己就过来请安了。”
贾珂笑道:“皇上爱护微臣,微臣可不敢真恃宠而骄。微臣这会儿过来,一来是向皇上请安,二来是向皇上汇报一样新发现。”
皇帝听到这话,脸上轻松微笑立马消失大半,沉声道:“什么新发现?”
贾珂便将自己对那西域头陀的猜测说了,又将金花婆婆绘制的西域头陀的画像拿出来,递给皇帝。
皇帝大喜,笑道:“这还真是件大喜事!京城里胡人虽多,但西域头陀可不算太多,只是前几年好些人家家里流行招徕这些西域的武者看家护院,因此才有一帮西域的头陀和番僧聚在京城。像这幅画上的面目尽毁的西域头陀,就真是少之又少了。他脸上那么多道刀疤,就算是普通人,走在街上,也会引人注目,何况他还是这副打扮。”
贾珂道:“正是因为这头陀的外貌十分奇异,几乎可以说是见过就不会忘记,但微臣却对此人毫无印象,才更觉奇怪。
微臣以为,他要么一直待在外地,前几个月才来的京城;要么他的主子也知道他的外貌奇特,因此一直将他藏在家中,不敢让他在外露面;又或者他平日里都戴着面具,遮掩住脸上的刀疤,因此京城人人都知道这头陀的主子家里有一个身材魁梧的西域头陀,却不知那个头陀脸上有这么多道刀疤。”
皇帝点头道:“你说的有理。若真是这样,还得想个别的办法,最好能将全京城的西域头陀都召集来。”
贾珂道:“微臣听说波斯明教的人来京城了。”
皇帝脸一沉,说道:“波斯这国家也实在荒唐,朕见过这么多国家的使臣团,还第一次见到波斯这种朝中大臣和江湖门派的法王混在一起的使臣团呢。”他显然对自己被波斯使臣团蒙骗,接见了波斯明教的法王,还被他们索要“乾坤大挪移心法”一事耿耿于怀。
贾珂笑道:“微臣倒有个主意,不妨借这些使团的名义,说他们因为什么原因,要找一个西域头陀。这样那西域头陀的主子即使知道那西域头陀先前对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用了十香软筋散的事,即使他心中再有鬼,也不会想到波斯使团要找的人,会和吴明有关系,自然也就不会费心掩饰那西域头陀的行踪了。
就算那个西域头陀已经死了,只要能查清楚究竟哪些人请了西域头陀来家里当门客,总能顺藤摸瓜,找出线索来。”
皇帝笑道:“妙极!妙极!那些波斯明教的人不是在找‘乾坤大挪移心法’么,干脆就以这‘乾坤大挪移心法’为借口好了。你昨天不是说成昆潜入了光明顶的密道中,将那前任教主的尸骨摔碎,教主夫人的尸骨带走了么。得想个办法,让那些波斯明教的法王以为成昆假扮成了西域头陀,混迹在京城中,让他们亲口来求朕帮他们找到那个西域头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