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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春晖(2 / 2)


清浅见状,忙帮这小宫女打圆场:“她是刚调来的,以前在浣衣局做杂活,没见过大场面。她不认识公公是谁,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怕祸从口出才没敢答话。”说完便让那小宫女谢罪,说两句好听话。

既然是浣衣局出来的,那倒也说得通了。宫里的规矩森严,宫女太监如果不是听主子吩咐出门跑腿,是不能随意走动的。故而许多宫人自打出了教习所分配进了所属的宫殿,就基本没挪过地方,老老实实窝在自己宫里办差事,别说皇帝或者御前大总管了,连御前大总管捧的拂尘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识过。

福全如今依风向行事,本就没打算在清浅的事上为难,如今见清浅递了台阶,便利索地接了,表示不妨事,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皇帝置身事外,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你来我往,懒得去管话里有话的那些弯弯绕。只不过她的正义感倒是一如往常,跳出来替身边宫女解释,看来并没有被之前他说过的话吓破胆子。

西华门旁,一阵清风吹散晨雾,也吹得她鬓边一小缕碎发微微地摇。阳光铺洒下来,照得她那缕碎发泛着近乎透明的金色,也照在人身上,透着一股舒服劲,让人感觉懒洋洋的。

譬如人发现个新鲜的物件,便会充满好奇,想经常摆弄,里里外外搞个清清楚楚才罢休。遇见了新鲜的人也是同一个道理。帝王一成不变的生活太无趣了,故而尤其向往新鲜感。皇帝现在对清浅十分感兴趣,觉得她的一言一行与临场反应都很有意思,是不错的消遣。乔家虽然是眼中钉,但并不妨碍他逗弄她。如果照这么下去,明年她进了自己的后宫,漫长的帝王生涯有个人陪在身边,其实也不错。

稍作休整,一行人就出发了。

帝王出行,即使一切从简,仍然有煊赫的排场。皇帝不愿坐马车,自己骑马行进,前方有一队御林军开路,后有侍卫仆从随行。

清浅坐在马车里,掀开赭红色的帐幔。眼前的天空旷然没有边际,给人中不同于宫里的松泛感觉。车马碾踏过路面,时而扬起地上的尘土,给眼前的视野蒙了层薄雾似的。她远远看见皇帝骑着骏马,马蹄起落颠簸,他的背却仍然挺拔笔直,心下生出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隔着尘烟,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从前看太子回京的时候。那天他也骑着马,有明晃晃的太阳和猎猎的风。经年流转,他似乎已经不再是记忆里那模糊而遥远的少年了,可某些地方却好像并没有变。

行宫位于京郊附近,离紫禁城算不上特别远。銮驾寅时出发,待到卯正时便已经到了。他们一行人从行宫的正门徐徐而入,沿着园内的中路一直前行,清浅坐在马车里,能听见外面园子里轻灵的鸟鸣。

走到目的地,车马停了下来,清浅携宫女踏出马车,迎面是沁然的绿和青草的苍翠香气。向南望去,是两个大湖,中间由一架拱桥连着,湖上清波,岸边垂柳,堤边桃花。再往远处看,有奇石堆山,和疏密得宜的树林,几栋小屋错落隐在山林间。清浅看着眼前的景色,生出种飘飘浮浮难以形状的感觉,时间好像慢了下来。近处耳边的风声越来越模糊静谧,远处山间的景色却在眼前却越来越清晰。

她正入神,却被身后一阵轻缓却铮铮的马蹄声打断。转过身来一看,却是皇帝。

清浅小时候坠过马,虽然后来得救,但仍然有些怕马。马车是能坐的,从侧面看人骑马也没关系,怕的是马笔直朝着自己的方向。眼前是皇帝,她想起之前乾清宫迎面摔倒那件事,顾忌着不能御前失仪,便极力控制着。可随着皇帝驾着马越来越近,她脑子里那根弦便越来越紧,实在是害怕,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马身上,绷着劲随时打算逃跑。

皇帝原本是过来找她,想随便说两句话,见她眼神空洞,手紧紧攥着,嘴唇也有些发白,实在是不正常,便问:“你怎么了?”不会是突然怕起他来了吧。

清浅也不扭捏,有一说一,秉承着把问题说出来才好解决的原则,便直接解释了一番自己害怕马的原委。

皇帝沉默听着,听到后来微微蹙起了眉。清浅暗觉不妙,回忆他过去行径,觉得他并不是多么的善性,兴许使坏的劲上来了,可能还会拿这个挖苦她两句。

结果他却没说什么,直接掉转马头骑到身后几丈远外,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了侍从,让人把马牵走了。他那一翻身有力且利落,衣服的下摆在空气里划出汩汩的声音,莫名让清浅感到心里踏实。

皇帝下了马,阔步走来,在她身前站定。她抬头看他,突然发现他个头好高,比她高出一头还多。

“有我,不用怕。”他说。那声音沉稳而干净,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站在清浅面前,鼻梁与下颌勾勒出精致泠然的弧度,但瞳仁却是温暖的琥珀色。眼前这个人心思深沉、攻于算计,看她家人不顺眼,甚至曾经试图害过她。她原本应该对他警戒万分,处处提防,眼下却因为他的一句话有了种踏实的感觉。他一直都洞练、有力、运筹帷幄。好像只要他许诺了“不用怕”,那么就真的再也不用怕了一样。

另一边,福全安排着随从整顿好了车马,打算去向圣上回禀。四处一打量,发现皇帝不在人群里,而是远远的和乔姑娘两个人在湖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周围的人都很有眼色,离得远远的,两眼望天。

看到这架势,福全犯了难。怎么办,过不过去呢?

大批的随从侍卫等着皇帝指派安置,没由皇帝发话说散,一大群人就只能规规矩矩地干杵着,大气也不敢出。他是御前大总管,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凑到两人跟前,踌躇着问道:“陛下,这些个人马怎么安排,要不要让他们散了,还望您给个示下。还有住处,已经打扫出来了,不然奴才遣人领着乔姑娘去……”他话没说完,却被皇帝一个眼神镇得噤了声。

好在眼神虽然吓人了些,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没动怒:“散了吧,就按之前安排的来。还有住处……给乔姑娘安排了哪里?”

“回禀陛下,是春晖堂。”

皇帝闻言一琢磨,春晖堂,不错。景致好,采光也好,重点是位置……

于是他点点头,转头向清浅道:“你住春晖堂,离朕的住处不远。朕带你一道去。”

皇帝亲自带自己去?

清浅闻言有些惊疑,但也只有点头同意。当真是闹不清皇帝有什么想头。他不是想要表面上做出看重她、看重乔家的假象,然后借乔家打压赵家么,借力打力么?其实要营造看中的假象,大可不必这么费事啊。虽然她心里明白皇帝是装样子给别人看,但也难免有时觉得他不像是做戏。譬如方才他对她说不用怕的语气,譬如他遣人冒夜送来的药材,又譬如那天他托起她的小臂,那手掌温实而有力。

其实皇帝亲自送着去住处算是天大的恩典,搁在寻常人身上根本不敢想。只不过大概因为清浅近期经常接触皇帝,一来二去渐渐熟了,也感觉不到有皇帝跟在身边是多么稀罕的事。

行宫大小只有紫禁城的一半,不消多一会,皇帝与清浅一行人便走到了地方。

“这里就是春晖堂,”皇帝抬手一直,又移开手臂指向稍远处的一处殿阁,“那里是三事殿,朕就住那里。不过最近两天有诸事需要安排,可能并不时常在,如果你找朕,就遣人传话即可。”

清浅心里奇怪,皇帝这话里话外怎么透着股“她会想去找他”的感觉?不过她面上仍从善如流地应着。皇帝交待完了事情,没了留下的理由,便终于走了。她领着小宫女进了屋,里面的摆设雅致,家具都是一水的黄花梨。换了新的环境,人的心情也容易好起来。她长舒一口气,觉得整个人难得的松泛。

身处后宫,身边的人争权夺势,她身在漩涡里,虽然劝说自己随遇而安,时时都让自己不去在意,可时刻都需要警惕,一举一动都要经过斟酌,到底是累的。

清风徐来,昭阳树影,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情。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她沉浸在许久没有过的放松里,虽然仍然是白日里,却也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了。

无梦的好眠,是被身边宫女打搅醒的。

“姑娘,快醒醒。有个不认识的人来了!姑娘快醒醒,作主看看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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