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翰,1990年生,京城艺术学院的美术生,十二岁前和苏若是邻居,关系很好,后来由于父母工作原因搬家,一直到大一时重新与苏若相遇并开始交往,两年后分手。他毕业后成为了一名bjd娃娃艺术家,由他出品的娃娃都相当漂亮精致,而且都是亚麻色头发、黑色眼睛、颈窝中有颗红痣的男孩子——和与他交往时期的苏若的形象一模一样!
再往下翻,Spy还特地在末尾友情赠送了前七名受害者的共同信息——颈窝中都有红痣。
头发可以染、眼睛可以戴美瞳,这些小瑕疵都可以忽略,唯有那颗痣,必须得是纯天然的才是上品。
犯罪嫌疑人——陈翰!
“你觉得他是凶手吗?”顾九琛不知何时开始观察萧云川的神情。
“十有八九——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我是陈翰,”顾九琛摘下眼镜,闭紧了略有些干涩的眼,两手拿着眼镜腿不断摩擦,“如果我是陈翰,我和别人都是不同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哪怕分手了,也是相当要好的朋友,我去过他家里很多次,我甚至曾住在那里面,我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做什么,哪个时间段会有人拜访,他的每个习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想杀他,我没有必要伪装成在家里自杀,在一个还剩五分钟就会有钟点工上门的家里自杀——万一钟点工提前来了呢?”
“从之前钟点工的笔录中可以知道,她说‘那时苏先生卧室里有一阵响动,我很害怕,以为是有什么人,后来苏先生养的娇娇跑了出来,我就以为是猫弄出的声音。’当时的警员还问了她一个问题——那是什么样的声音?”
“‘啪嗒啪嗒’,还有玻璃碎掉的声音,阳台上的落地窗碎了,外面还有石子。”萧云川终于找回了记忆。
“那么问题来了,‘啪嗒啪嗒’明显不是猫能发出来的声音,用石子打破落地窗是一个障眼法,为了弱化先前他走路时发出的声音给人留下的印象。”
“钟点工说阳台上没人?”
“当然没人,如果是我,我就躲在门后。”
“门后?”
“这就利用了人的本能。钟点工一进门就看见雇主的尸体,一定会惊慌失措,在这种情况下,她不会记得去关门。而后来凶手用石子造成声响,再一次吸引了钟点工的注意,以为歹徒还在屋内,尽管的确如此,未经训练的人在进入一间可能藏有歹徒的房间时开门一定是小心翼翼的,而钟点工又一心去看落地窗和阳台的情况,根本不会留意门后,凶手趁此机会悄悄离开,再合适不过。”
“可是猫呢?猫是会叫的。”
“是啊,猫叫了啊,所以钟点工不是说了吗?她以为是娇娇做的,因为娇娇一直在叫,相当焦躁。”
“然而事实上,那只猫可能只是在警告外来者。”
“对……这个人并不了解苏若的生活作息,却知道他的语言风格和字体,留下了一封似乎毫无破绽的遗书。”
“乔木说过,苏若曾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过亲自手写的日记。”
“他就是靠这个临摹了语气和笔迹。”
“但是平时生活中的苏若离他太遥远,所以他无从得知苏若的日程安排,差点前功尽弃。”
“没错。”
“很有道理……但这终究只是一种猜测,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去证明,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有一个漏洞。”
“那你打算怎么填补它?”
顾九琛重新戴回眼镜,睁开一双冷漠的眼睛,“没意思……”
“什么?”
但顾九琛没有理睬他,只是兀自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街景……
太没意思了……
太没意思了,无论哪里都会有这种事……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回来的……
我曾无数次想沉沦在这毫无新意充满罪恶的街道上,溺死在让人沉醉的甜言蜜语中,我想让孤寂将我吞没,我想离开这喧嚣的世界,我想将压抑的星空、扭曲的树木、盘旋的鸦雀统统作为陪葬的器具,让仇恨这绝妙的毒药完完全全地将我的骨血浸润……萧瑟,无论哪里的街道,都是一样的、充满了罪恶的萧瑟……
顾九琛的思绪如乱麻一般七缠八绕、毫无逻辑,他的眼神逐渐迷离,眼珠上乌黑的色彩逐渐剥落,他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手搁在车窗边撑着下巴,一手在大腿上敲击着,速度越来越快,忽地又逐渐慢下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将他吞没……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肾上腺素发了狂一样地飙升,血液涌上头颅,手脚变得冰冷——
什么是罪恶、什么是罪恶、什么是罪恶!告诉我、谁来告诉我、谁来救救我!谁来将没入泥潭的我救上来!我不想死啊!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顾九琛的五官仿佛被浸没在温水之中,近乎窒息,躯体却被温和的水包裹着难以动作……溺死,原来是这么——
“顾九琛!顾九琛!”仿佛有慈悲的神灵路过,抱住了颤抖着的孩子。
顾九琛打了个激灵。
顾辰已经停了车,手放在唐刀上盯着萧云川,不敢妄动。
而萧云川正抱着他,感受着怀中人的身体的剧烈颤抖。顾九琛回神,一时间竟没有想到要推开他,反而依恋于这在他前29年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温暖怀抱。
他想回答些什么让着两人心安,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卡在了喉头,火燎燎的,仿佛咽喉着了火。
“没事,”一分钟后,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以一种像是利器划过砂纸的音色回答道,“我没事……”
萧云川显然不相信。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顾九琛不愿多说他也不会追问。而顾辰皱了皱眉,将唐刀放好,回过身目视前方。
“我只是……有点……”顾九琛顿了顿,旋即用极度生硬的声音继续说,“走、神。”
萧云川顺着他,“那应该是太困了,要不睡一会儿吧?”
然而顾九琛摇了摇头,“不用,我没关系。”
“我只是,”他从萧云川的怀中出来,脱了力一般地重重靠回了座椅中,“我只是突然发现,这种在我从前看来再正常不过,甚至称不上‘残忍’的事情,我现在却……”
他没有再说下去,萧云川也没有再问下去,二人就任由沉闷的气氛弥散开,仿佛无人记得还有一个重大案件等着他们去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