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白光才又响起他的声音：【你……看得见我们研究所的所有人？】
殷容华冷笑一声，浑身散发着尖锐危险之气。他的手死死按着齐若枫的脖颈，宛若地狱罗刹般看着白光，一字一顿：“岂止？”
齐若枫这一刻才意识到，即便有人相助的情况下，自己跟对方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只见殷容华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稀薄凝固，蓄了深不可测的威压顿时化作一把无形的屠刀悬在齐若枫和那白光的头顶！与此同时天上惊雷滚滚，黑云密布。狂风呼啸，风雨晦暝，整个南窟谷风云色变只在一瞬间！
殷容华高高举起另外一只手，垂眸如王者般睥睨着因无法呼吸而脸色青紫的齐若枫道：“你不是嫌自己修为低吗？我帮你飞升怎么样？”
齐若枫瞳孔微颤，根本连个字都说不出来。下一秒，一道银色的天雷撕出漆黑天幕的一道口子，当头就劈向了他们二人！
轰然一声巨响！右边肩膀断臂处鲜血汩汩的齐若枫用意念及时撑开一道护体结界，将那道天雷阻挡在外面。天雷震慑的威力将他们周围所有的山石都震碎了粉碎，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然而最令齐若枫震惊的是，殷容华不仅引来那天雷，还竟然丝毫没有打开结界阻拦的意思！天雷降者有律，只要能撑过去，便是修为升级，若是撑不过去，便是直接命陨当场！
可这殷容华竟然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更像是不屑于去阻拦一般。殷容华死死按着他，像是怕他会逃走一般将他扣在这里，硬生生地去挨天雷。若不是他刚刚撑开结界，只怕他们两个都会直接毙命！
“你是个疯子！”齐若枫嘴角满是鲜血，挣扎着喊出这一声！
“我是疯子……”殷容华的眸低仿佛灼了两股冰火，幽幽地笑了，“那你呢？”
“利用完你哥转头就去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虚情假意，欺骗了整个映月族的戚公子。”
齐若枫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滞愣，紧接着，又一道天雷在乌云中闪过利刃，而后如屠刀般又劈了下来！
两个修者接撑，便是有着双倍的威慑力。这一刀天雷裹挟着焦味劈下来后，齐若枫撑起的结界堪堪接住的同时，破出了千疮百孔！
大地震颤，风云摇摆。齐若枫感觉自己逐渐凝聚不出灵力，伤口已经疼得没了知觉。嘴巴张了张，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是第三道天雷破云穿空，轰地一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齐若枫再也撑不出护体结界，那一刹那，仿佛有无数刀刃毫不留情地刮过他的灵脉，刮着他的血肉！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令他整个人都麻木，僵硬着！
可那殷容华竟是腰背笔直地站着，仍旧保持着扣住他脖子不放的姿势！刀尖般的天雷在他身上流过就仿佛是流水一般，不仅未给他带来任何灾难，反而更像是充沛了他的灵脉似的！
他竟是活活将那降下的天雷吸收了！
“来呀，继续。”殷容华阴狠道。
他话音刚落，第四道天雷悍然落下。
钻心的疼痛由天灵盖噬入，噼里啪啦地划过他遍体鳞伤的灵脉，很快，齐若枫便没了知觉。他瞳孔虚无地睁着，在天雷袭过全身后，整个人再无生气，原本挣扎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现在的灵脉与筛子无异。
殷容华见状挑了挑眉，短促一笑：
“真没用。”
手一松，齐若枫便像断了线的风筝掉了下去。虽然人还有一口气，但显然活不了了。
阴风阵阵，天雷还在乌云中涌动。殷容华仰起头闭上双眼，唇角扬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那是身为王者般高傲张狂的风姿。
然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狭长漂亮的眼睛盯上那一抹始终没敢出声的白光，嗓音低沉道：“该你了。”
那白光光辉有一瞬间发猝，他其实早就想跑了。可就在刚刚，他才发现殷容华不知做了什么，竟让他无法逃离这里一里开外！
殷容华缓步上前，他每走一步，那白光便退后一步。
【你知道你若是敢动我，他席厌雪也会……】
“我知道你侵入的是他的识海。”
【你若是知道，你也会猜到伤了我，他会是什么下场。】
“那不如你试试？”殷容华冷声道，他话音刚落，那漆黑乌云中翻涌的雷电便越发激烈，仿佛蠢蠢欲动的巨兽，随时都会听从殷容华的命令降下来，指哪儿打哪儿。
小凌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殷容华有着强不可测，甚至与飞升无异的修为令人发指。
控制者反被控制，这是身为系统最怕的结果。
但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逃跑的方法，即便那强行逃脱无异于自损元气。
因而当第五道天雷在殷容华诡异森冷的笑容中落下来时，小凌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在报复席厌雪和逃跑之间选择了后者！
风烟滚滚，那白光如一道鬼魅撕开一个时空裂缝便消失。而殷容华也没有急于去追他，像是自知对方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一般。
殷容华转身便往回走，刚走几步，就看见了奄奄一息，拼着最后一口气往石潭尸体方向爬的齐若枫。
齐若枫浑身是血，衣服已经被劈得焦烂，脸上，眼里混着不知是血水泪水还是泥土。他用仅剩的胳膊在地上挪动着，淋漓鲜血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最后，仿佛是上天垂帘，齐若枫终于爬到了心上人的身边。
因为他身体快不行了，护在尸体上的结界早已消失。魄莲花混着潭水洒了一地，没有养分供给的尸体肤色开始变得黯然，身上的根茎花叶也开始晦涩发干。
齐若枫再也无法直起身子了，他只能看着潭水里的尸体的侧脸，但这样他也已经满足了。尸体的左手从潭水里垂了下来，齐若枫欣喜地将自己颤抖的手指抬了起来，想牵上去。
然后就在即将触碰到的刹那，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再也睁不开双眼。
·
席厌雪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望着快步朝他走来的男人。男人走近，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他轻抚着席厌雪的头，轻声说：“如何，还痛吗？”
席厌雪摇摇头，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他笑了笑说：“没事了。”
“不过……”
席厌雪脸色一沉，说：“不过我能感觉到，它仍在我的脑海里。”
系统对他仍旧存在控制权。
具体还能对他做到什么，席厌雪根本不敢想象。
就如同送他到这个世界，是否也随时有可能将他送走？
一想到这个，席厌雪的心就一阵刺痛。而后用力抱紧殷容华，感受对方温热的体温和强有力的臂膀，一刻都不愿分开。
殷容华也紧拥着他，将头深深埋在席厌雪的脖颈间。他吻了吻席厌雪的耳尖和发丝，喃喃地说：“把你变成我的软肋，大抵也是他们计划之一。”
“不得不说，他们成功了。”
席厌雪的脸一热，问道：“那，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不想离开殷容华，一刻都不想。
他们好容易表白，好容易在一起。
而面对他紧张焦灼的神色，殷容华却是浅浅一笑，温柔道：“我自有办法。”
“我可以将‘它’从你的识海里拔离。”
席厌雪怔了怔，而后欣喜若狂：“你可以将系统跟我分开吗？”
殷容华点点头：“是的。”
席厌雪大喜过望，激动地紧紧抓住殷容华的手说：“那你赶紧，赶紧！”
然而殷容华却是垂了垂眼帘，眸低闪过一丝异色：“好，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连接入你的识海。”
席厌雪用力点头，不假思索地说：“我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嗯。”殷容华应声道。
然而席厌雪刚说完那句话，却是突然好奇：“不过你给我拔离系统，为什么还要你跟我连接识海呢？”
用识海拔离识海吗？
而这个时候，殷容华已经抬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捏了一道咒法。荧绿色的咒光在空中翻飞，如萤火虫般飞散开来，在空中洒下美丽的碧绿光华，瑰丽又迷人。
那些光光点点将他们包围，环境一时间非常完美暧。昧。殷容华理了理席厌雪微乱的发丝，将他鬓边的一缕长发拂到他耳后，说道：“因为拔离‘它’的时候……会有一点痛。”
他鲜少笑，因而这淡淡的笑容，却是美到世间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而我，会替你承受这些疼痛。”
席厌雪怔住：“替，替我承受疼痛？”
殷容华点了点头。
席厌雪有些怀疑地说：“只是有一点痛？”
“只是有一点痛吗？”
殷容华笑而不语，他的眼中仿佛只有眼前的男子。
“不，不对。”席厌雪察觉出端倪，他皱紧眉头，“不会只是有一点痛吧？你是不是？……”
殷容华轻轻将人揽进怀里，轻抚着席厌雪的背说：“你不用担心，什么情况我都经历过，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不对，不对！”席厌雪道，他用力推着殷容华的胸膛，“一定痛死了对不对？你是要替我承受痛苦是吗？”
他太笨了，怎么现在才发现！
殷容华却是丝毫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只是用几近哄小孩的声音说：“乖，听话。”
“我们连接识海时，我还会看到一些你的记忆。”
“小时候的你，长大后的你。”
“一定会有很多美好吧？”
“不，不行！”
席厌雪惊慌地就想要挣脱殷容华的怀抱，不自觉地红了眼眶。怎么破解这个咒法，怎么破解殷容华和他通识海？！
“我不要你替我承受疼痛！”他喊出口。
然而他却被对方紧紧拥抱着，在圆形的萤火虫般的星星点点之间。殷容华倾身拥着他，像是一堵坚实安稳的墙，稳稳护着怀里深爱的人。
“厌雪。”他吻了吻席厌雪的侧脸，温柔地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