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初见时我开口就咬掉了阿松身上的松子,我俩便算做不打不相识,成了挚交好友。
他说过他的名字叫做青衡,那时,我的灵力程度说起话来还是磕磕绊绊的,青衡这名字对我来说有些拗口,我阿了几次,没叫出来,又想说你是棵松树,憋来憋去,最终憋出了句“阿……松”,还蛮是顺口,至此以后青衡就彻底在我口中变成了阿松。
阿松很是无奈,却也任由着我,他万年古松的资质,也不知道是真的掐算出还是故意唬我,偏偏说我这一世有佛缘,就顺嘴给我起了个“阿佛”的名字,阿佛便成了我日后的名字。
阿松也算是误打误撞算准了,后来,我确实算是有段佛缘。因觅食误闯入了正在修行的宁许神殿的结界,跟在他身边三万年,整整受了三万年佛光,如果这时间用来潜心礼佛,我多多少少也能混个沙弥尼当当,只可惜我至始至终都没受过沙弥十戒,自然不算佛门之人,准确的说,应该不能算是佛门之妖。
媚精唤出“青衡”这个名字,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阿松挥手,媚精化成一股烟消失不见。他转头,笑得温柔,伸手牵住我脚下的妖云,将我拉到面前,道:“阿佛,夹龙山的妖孽就是这只媚精,如今她要改过自新、投奔我们住安山,你觉得如何呢?”
“媚精私自祸害良家男子,犯下滔天大罪,就这样一笔勾销?这样未免太便宜她了吧?这怎么对得起天下被她祸害的苍生百姓?”
“那不过是她妖身本性,媚药成精,靠这一点糊口饭而已,既没伤及性命,又有何过错呢?”他收回我脚下的妖云,我着地不稳,踉跄一步,被他扶住。他又说:“阿佛,你这些年在宁许身边,竟学会了这些玄虚的慈悲,连妖族本性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语气有些许嘲笑,更多的竟是可悲。
我哑口无言,确实如他所说,这些年来,我习惯性的按照宁许的想法去考虑问题,甚至都忘记自己是只妖,一只货真价实的妖。
往往喜欢上一个人,就幻想着自己能和他匹配,却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丑陋模样。
正想到这里,我的心上人竟然出现在对面,他依旧是一副素朴的模样,手拖着念珠,拇指一颗颗的拨弄,心中大概诵着佛经。他的身侧跟着花枝招展的齐林少,这公子又换了件艳红色的锦袍,与原空身上的灰不溜秋的布衫对比鲜明。
他二人突然顿足,停在裂缝对岸,四周略黑,看不清表情,更猜不出他二人所来何意。
我摇了摇尾巴,收了收耳朵,无意中竟然将自己恢复成人形。我不确定的摸摸头顶,平平的,又像身后摸去,尾巴也缩了回去,我的确是恢复了人形。
这一变化让我心中大喜,我故意直了直腰,端了端身形,整理好自己的形象,驾起妖云,正要飘向原空,却被身后的阿松一把拉住。他向后一拽,我整个人从妖云上跌下来,一头扑进他的怀中,从他怀里爬出来,我颇有不解,仰头看着阿松。
阿松右手握着我的左腕,眼神看着我,神色认真。他说:“阿佛,还记得我们两人打的那个赌吗?”
我自然记得,赌的便是给我一个宁许死心的机会。
阿松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我一直坚信,奋不顾身是种本能,今天就来看看,宁许他到底有多在乎你!”话音刚落,阿松握住我的那只手陡然放开,我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冲力向我袭来,整个人向后仰去,跌入那道裂开黒缝,入眼一片空灵,虽身处黑暗,感官却异常灵敏,一瞬间我听见有个人大喊一声:“阿佛姑娘……”随之便他是纵身跃下黑缝中振动四周发出的呼啸声。
那喊声,有些熟悉有些陌生,分不清是谁。不管是谁,这一次,有人为我纵身一跃,不似千年前,我独自一人跌进万丈红尘,受着钻心剜骨的戾刑,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我在西方梵境整整受了三万年佛光,跟在宁许身边,参悟佛理,却没修得一丁点佛法,连宠爱宁许的佛祖都只能无奈摇头,他端坐莲台,声音慈悲道:“虽有佛缘,却无佛根。”
在西方梵境,我委实是个另类。偌大的梵境中,只有我心中怀有邪念,怀有对宁许的非分之想。我在他身边,从一只松鼠修成人形,也从懵懂无知变的心有妄想。
佛祖对我的种种评价,宁许倒是很不在意,他时常慈悲一笑,摸摸我的头,便不再放在心上。也难怪,作为一位修为与级别都甚高的佛陀,修的就是这种无欲无念、事事如空的境界,而显然,宁许是位合格的佛陀,他早就达到了这种境界。
普陀神殿前来做客,闲着无事,不敢得罪宁许,于是来打趣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说:“阿佛呀,你这是终于被宁许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了,从一只丑丑的小松鼠,长成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也该谈婚论嫁,是时候寻个婆家嫁了。”普陀神殿虽是佛陀,却在天庭任职多年,多少沾染了天庭的俗气。估计他跟月老关系甚好,否则也不能这么热衷保媒拉纤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