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走到如今这一步还不是你造成的吗!”
莫择州放开了沈怡欢,他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因此想要静观其变。刚一获得自由,沈怡欢便捡起地上的剑朝秦筱归冲了上去。
很可惜的是她还?是没有?得?逞,再一次被秦溪竹打倒在地。痛苦悔恨愤怒不甘,这些情感一起涌上心头,沈怡欢失态地大笑起来,最后又转变成可怜的哀求:“师叔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秦筱归所为,包括丹朱复生这件事也都是他做的,我求求你,你相信我。”
此事太过蹊跷,秦溪竹转头望向?自己的师父,只见他脸上都是自责和忧伤。
秦溪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师父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但看着沈怡欢如此她又不忍心责罚,只能安慰着,为自己的师父辩解:“我知道你不愿让左芙去死,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污蔑别人。”
沈怡欢愣住了,随后又笑了起来,她一向?都很喜欢愚蠢的人,因为和聪明人打交道太累,一不小心还?会落入别人的陷阱里。如今看来以前的自己错得?离谱,最可怕的还?是愚蠢之人。
事到如今,沈怡欢也不再装得?乖巧,她厌恶地看着秦溪竹,咬牙切齿地说:“你和你师父,没一个是好东西!!!”
秦溪竹皱了皱眉,她只当沈怡欢是受不了这个刺激才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
“我去。”
简短而又坚定的两个字传进了在场众人的耳朵里,最终左芙为自己的命运做了决定。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秦筱归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左芙从秦筱归的手上接过球,球入手的一瞬间就有?一股晕眩之感,稳了稳心神望向?沈怡欢,只见她泪水盈满了眼眶,不住地摇着头。
想要同这位小师妹做个最后告别,左芙心中愧疚,她想着早知如此就不要答应她的告白好了,这也可以说是世事难料吧。
不过在最后,还?是要好好告别才行。
左芙走近沈怡欢,蹲下身温柔地为她整理散乱的头发,一边整理一边说:“这两百年来谢谢你,想想我对你的态度总是这么差。我深深地嫉妒着身为天才的你,和你在一起我永远都是黯然失色的那一个。”
“但是我这个人很认真,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于是我将所有?的错误都归于自己。”
“我想成为英雄的这个愿望应该就要实?现了,说起来我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总是想要去保护他人,是我不自量力。我不曾想过要伤害你,可是若我在此逃避,就是将以前的我全然否定。”
“那样我会带着愧疚,一辈子都无法安生,我不想将这样丧气的自己交给你,所以能不能听一听师姐的话。”
迟疑了很久,左芙还?是说了出来:“请你将我忘记。”
沈怡欢拼命摇着头,她像是回到了少女时期,父母按着她的头让她出嫁的那一天。恐惧又浮上心头,她本能地想要抓紧什么,可是左芙起身后退两步,于是她什么也没有抓住。
左芙也忍不住了,泪水悄然滑落,她心一狠:“你不忘也得?忘。”
然后转身毅然决然地跳入阵中,这一方法阵光华大现。以法阵为中心传来柔和的感觉,这些光驱散了沧钧山的怨气,并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远处扩散。。
秦溪竹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受。
原来这就是爱情吗?
突然脑海中出现了苏沫的眼睛,隐约之间秦溪竹觉得?这双眼睛和和刚刚左芙的眼神有?些像,蓦然一阵心悸,秦溪竹甩甩头将这荒唐的想法从自己脑海中甩开。
苏沫爱上自己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师徒关系罢了。
正这么想着,法阵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苏沫所在那一角的光华黯淡下来。阵中苏沫的身影很快显露出来,此刻的她一只眼睛是黑色,而另外一只则是赤红的。
秦筱归吓了一跳,显然这也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他两步上前查明情况,可才刚到阵边苏沫突然挣脱了绳索的束缚一把将他拉进了阵中,得?手之后苏沫开心大笑:“进来吧!”
刚一进入法阵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而苏沫这一角的光突然又强盛起来,切比其他四个方位的更加明亮。
秦溪竹刚想去救却被莫择州拦住了,正在她不解之时莫择州淡然看着法阵东侧:“别去,这也许是师父的计划,贸然打断的话可能会给师父添麻烦,你看那东面的光亮不是更强盛了吗?先看看吧。”
秦溪竹虽然心中着急,可又觉得?师弟说得有?几分道理。本着相信师父和师弟的原则,秦溪竹纠结一番后就不再行动了。
“这家伙也是灵魂纯净之人?真是邪门到家了!灵魂纯净的人是大白菜吗?刷刷刷的就出现了三个!”
“别吵了丹朱,你那声音在我脑海里就像打雷一样,公共场合要轻声细语好吗!”
“救命恩人就不能给点特权?”
“不能!”
“切!小气鬼,你心眼怎么这么小。”
“你别吐槽我了,人拉进来了,现在我们怎么出去啊,我的腿还是动弹不了啊。”
丹朱沉思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兴奋道:“那就把腿砍了!”
苏沫:“.......你真是个天才,天生的蠢材!”
秦筱归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撕扯着,更让他害怕的是属于秦筱归的意识竟然有消退的迹象,没想到会被摆了一道,不过他并不着急,一切的结局早已注定,于是他开口嘲讽:“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
苏沫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只觉得?特别解气:“就算今天我死了,有?你作陪也不亏。”
秦筱归笑了笑,他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这样也不错,不过陪葬的并不是我,而是覃归,总之我的目的已经实?现了,若是不成我等下次转世就够了。”
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就在苏沫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对面的秦筱归突然晕了过去。
“狗东西,哎!狗东西!”
苏沫叫了几遍秦筱归都没有?反应,就在她心内一喜,以为这恶心玩意终于嗝屁了的时候,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覃归恢复意识之后就感受到一股钻心之痛,他不是什么狠人于是当场就大叫了出来,这突然的一嗓子把苏沫给吓了一跳。
不过反应回来后又觉得?大快人心:“狗东西你也有?今天!”
疼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覃归觉得?冤枉极了,他费尽力气解释:“我是覃归。”
苏沫当然不相信,以为这是秦筱归的诡计,不过她也懒得?理了,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磨损,好在还有?丹朱帮着一起分担,不然这会儿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了。
脑袋无力地一偏,却在阵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左芙师姐吗?她怎么也进来了!
覃归一面要抵抗阵法的侵蚀,一面又要和秦筱归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时间苦不堪言。
覃归:“你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活着不行吗!”
“你活着就是个祸害!”
“哈哈哈!某种程度上你就是我,你想阻止我?就算这一世你赢了我还?能有下一世!”
秦筱归的这些话让覃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想让这种罪恶持续下去。他对阵法的理解很透彻,知道灭世已经是无可挽回之事,而剩下的人要是想要生存下来确实?要依靠这个阵法。
如今祭品过多?,过于饱和。所以这样下去祭品的灵魂不会被全部消耗,要想消灭秦筱归如今只能将其中一个祭品送出去。
如今的最优解是将晚些进来的左芙送出去,然后再将自身填补上去。
秦筱归知晓他的想法后大为惊恐,他惊声尖叫着:“废物你疯了。”
覃归眼神坚定,“我没疯,从始至终,疯狂的人只有你一个。”
知道劝不动,秦筱归开始了欺骗,他诱哄道:“你看现在离你最近的祭品是苏沫,把她救出去不是很方便?”
“我知道你在骗我,苏沫的灵魂磨损已经很严重了,我顶替她,祭品就会盈余,这样就杀不死你。”
秦筱归咬牙,一着不慎竟然落得这个下场。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可是临到阵前他退缩了,他想活着看看这个他改变后的世界。他不想死!
“这样真的好吗!你就为了那些无聊的东西放弃自己的生命!你不想想你的师父!”
覃归身形一顿,接下来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向?左芙。左芙已经晕了过去,覃归将她推出阵法,然后顶替了她的位置。
更大的痛苦袭来,覃归反而笑了:“师父常和我说,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会为我骄傲的。”
“还?有?,在你苏醒的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杀了你,这或许是我此生最大的恶意了吧!”
苏沫眼睁睁看着秦筱归把左芙推出阵法,而后他又自己顶替那一方的位置。
直到此时苏沫才相信覃归回来了,她想生气,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只能惨然一笑:“什么嘛,这根本就不算报仇,反而又多?害了人。”
“丫头别这么说,我看他也像是自愿的。”
丹朱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是啊,大家都很累了。苏沫不再挣扎,她意识模模糊糊的,眼睛却很亮。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母亲粗糙的手,想起了两只黄牛,想起了媛儿呼唤自己时的样子,又想起在闭关洞穴之中师父拼命保护自己的模样。
到头来竟然只记得?些好事,那些怨恨与委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臭丫头,你走马灯里怎么就没有?我?”
苏沫艰难扯起嘴角:“你是要和我一起走黄泉路的人,以后还能常相见,不知后世有?缘能否遇见。”
“切......还?算你有?点良心。”
恍惚之间,这法阵的光幕逐渐暗淡下来,苏沫透过光幕看着那个让自己无法割舍的女人。她沉默着,眼神中带着哀伤,可那依旧不是给我的。她看着的人是覃归,也是在看着秦溪竹。
法阵的光柔和的亲吻着她,苏沫发现她身上不断溢出黑气,那些黑气汇聚成一个一个人的形状,光芒将这些黑影驱散。
苏沫看着她,她却在看着别人。明明那个人将她视为工具,而真正为她付出一切的人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苏沫如今已经动不了了。在弥留之际,她终于等到了师父的回眸,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她:“我爱你。”
秦溪竹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世界逐渐模糊,苏沫还有?话想说:“若有来生,愿我目不能视,再也不要遇见你。”
苏沫微笑着离开了,在生命的最后时间中她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为了师父拼尽全力的一生,这是独属于她的傲慢。
我爱你,与你无关。
可是在最后她还?是输了,她不甘心,但事已至此只能放弃。
秦溪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苏沫最后说的话根本听不见,秦溪竹是根据她的唇语判断的。可解读出来的信息又让她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花。
她后退两步,摇头否认:“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怡欢看着她这个样子莫名有?些解气,秦筱归死了,但是她还?想让他身败名裂,于是她幽幽开口:“没什么不可能的,你那徒儿就是喜欢你,她为了你甘愿受秦筱归那老狗的驱使,可笑的是你竟然将杀人凶手当成恩人。”
莫择州:“孽徒!住口!”
沈怡欢笑了起来,可她突然想起自己不也和秦溪竹一样吗?于是她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
莫择州看着场上一个伤两个崩溃的场面,他头疼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沈怡欢将一切都交代了出来。莫择州被惊出一身冷汗,可如今始作俑者已经身死,想要讨个说法都不知上哪去。
秦溪竹知道一切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终于在半年之后她走了出来,自此不知所踪。
左芙失去了记忆,但身体还?是很康健。失忆后的她过得?比之前要快乐很多?,还?有?了新的爱好,那就是喝酒。莫择州每次看到她喝酒的模样就觉得?一阵别扭。
沈怡欢因为是共犯的原因被关入大牢,终生不能出来,这还?是莫择州向?修真界众人求情的结果。
当然,如今也没有什么修真界了,从前的修真者们都变成了凡人,只不过身体比一般凡人要好一些罢了。众人也不是没尝试过修复,可暂时找不到办法。
覃归真的死了,连同秦筱归的那部分魂魄一起魂飞魄散了。公孙引将他的遗体领了回去葬在镇启宗的后山,离别之时莫择州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他:“公孙兄。”
公孙引转头看着表情复杂的莫择州笑了:“不用送了,无事,这不是你们的错。”
在这场浩劫结束两年之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庄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接生婆抱着一个女娃娃出了房间门,“生了生了!是个千金!”
门外焦急等待的男子小心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男子忍不住心生喜爱。可逗弄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劲,这娃娃瞳色浅淡,眼睛也不转。
于此同时,秦溪竹拐杖上挂着的铃铛突然剧烈地响动起来。
她戴着斗笠,只露出一双沾满忧愁的眼睛,只是现在这双眼睛里终于出现了几分喜悦。
“我会找到你的。”
此时下起了雪,秦溪竹抬头望天,有?雪花朝着眼睛落下来,她本能地闭上了眼,于是雪花便落在了她的睫毛之上。
这冰冰凉凉的触感抚平了她躁动的心,她在欣喜亦是在害怕。
伸出手来,让人惊恐的是,她的手背之上竟然有竹叶从皮肤上伸出来。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低垂,又将手缩回斗篷内。
“看来还要戴手套才行,最近妖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不知这点残存的灵力还?能够支撑多?久。希望在我动不了之前能够找到你。。”
恍惚间又像是听见了少女的声音,她冲着自己撒着姣:“师父。”
往后一看除了大雪和干枯的茅草以外什么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秦溪竹继续向前走,她祈祷自己在这最后的百年时间能够找到她,补偿她。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她今生过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前世篇就已经完了,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