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儿子是个聪明有悟性的可塑之才,张老师对他的态度终于从挑剔变成欣赏,后来上初中学琴我们就不再接送了,即使冬天的晚上我很不放心,他爸爸也坚持要儿子自己去。每次回来我们会问“今天张老师说什么?学得怎么样?”他都是点头说好,“张老师表扬了。”我们逢年过节也会去张老师家道谢,顺便了解一下情况。有一次儿子回来兴冲冲地说“张老师说我进步很大,下周就教揉弦了。”过了揉弦这个坎,儿子的琴艺突飞猛进,有了质的提升,从他指端传出的琴声,在我这个外行听来,也有些CD唱片的味道了。现在儿子已经是张老师的得意门生了,还指望着和曾经教出的考上清华、北大的高足一样,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下功夫打磨呢。聪明绝顶的天才爱因斯坦是儿子的偶像,他不但是伟大的科学家,还是出色的小提琴家。05年8月儿子暑假被爸爸专门领去北京开阔眼界,游了故宫、登了长城、看了军博,当然也去了北大、清华“一日游”,看看名校的门是朝那边开的。此外,去了中国科技馆参观爱因斯坦奇迹百年展,特意在爱因斯坦拉琴的照片前留影。
我记得07年春天我在北京上党校,周末打电话听说儿子要去听老师演奏会,结束时间是晚上10点半。我一听就不放心,演奏的地方不在市中心,晚上打车不一定方便,兰州治安又不好,毕竟是12岁的孩子,大半夜的怎么能让自己去自己回呢?我让他爸爸去接一下,没想到人家给我回了句“你不放心自己飞过来去接,儿子以后要去自己闯世界的,不是要守在你身边的。”无奈,我只好在北京宿舍提心吊胆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坐卧不安等到11点多,终于等到儿子气喘吁吁的电话“妈妈我回家了,你别担心了。”有人说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我们还真是穷着放养了。
儿子的琴谱从买来的铃木、霍曼、沃尔法特、开塞、马扎斯、克莱采尔乐谱,已经堆了好几摞,也复印过老师教过数不清学生的已经发黄散架的乐谱,到现在直接从网络下载打印,我唯一认识的是曲名。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他也时常下载一些感兴趣的曲目自娱自乐,甚至在作曲软件帮助下学着作曲玩。他拉的好多曲子是他老师上师大音乐系的专业曲子,但他很有兴趣去练习。有一次他让我打印曲谱,只说“据说维瓦尔第的四季是小提琴里最难拉的,我要试一下。”这倒像他的性格,干什么都有一股钻劲,不轻易服输。我无意间看他的乐谱,才知道上中学英语课最早学会的英文歌“小星星”,那简单优美,朗朗上口的旋律竟然出自大师之手。不过也不是太惊奇,只有莫扎特那样的天才,才会谱出一尘不染的童真旋律吧。儿子高兴的时候,我可以拥有“免费点播”一曲的特权,重温我的少年记忆。
Twiwitlestar,
HowIwonderwhatyouare.
Upabovetheworldsohigh,
Likeadiamondinthesky……
儿子在他干妈过生日时在电话里演奏过“祝你生日快乐”和她喜欢的“雪绒花”,把还显稚嫩的琴声传到上海。去年我的好朋友从加拿大回国,他也演奏过一段曲目,好朋友还为他录了视频留念。他一般是不愿意显山露水的,偶然心情好才会练完作业问我,“妈妈想听什么歌,给你拉一首吧”。我总是受宠若惊地点播一首“月亮河”或者“你的眼神”、“红河谷”之类,只要他听过的旋律都可以为我演奏。他喜欢的周杰伦的“千里之外”,他也会让我一起分享。至于“双节棍”之类,好像无法想象用小提琴演奏是什么味道。
我记得他上初三是身高已经到一米八,琴架的高度也得换了。我们在琴行挑了最高的琴架,有人奇怪地问“长那么高的孩子不去打篮球,还练琴吗?”哈哈,我倒是希望儿子能长成小巨人,只可惜我没像姚妈妈那么伟大。儿子真能长过2米,我倒愿意为NBA状元秀再添一张中国面孔呢。看看人家姚明,虽然没有起日月当空照的名字,但光芒简直耀五洲了。儿子也喜欢打篮球,科比·布莱恩特是他球场上的偶像,他像熟悉爱因斯坦智商值一样熟悉科比的身高、体重和各个技术指标。其实按理学琴的老师是不赞成打篮球的,练琴需要指头软,打篮球会让指头变硬。不过我们真没那么苛刻,只要他有兴趣就不去剥夺,我们从没想着要把他培养成专业选手啊。
有一年假期儿子回老家一周,竟然也要带琴回去,我说真不嫌麻烦啊,回去就好好放松完呗,他回答我“一天不拉琴手痒。”儿子终于长大了,练琴也成了自觉自愿的兴趣。有一段时间,儿子喜欢上莫扎特的“小提琴第三协奏曲”,家里总是奏响那段熟悉的旋律。我心想老师布置的作业一般是练一周,即使不过关再巩固一周,不可能一直布置啊,不料他已经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变成自己心爱的旋律了。莫扎特的音乐,大师们的演奏永远是他要膜拜的经典。现在他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每天面对无数作业和习题几乎抬不起头,但还坚持练琴,也参加学校乐队的演出。每次考试前他总要从容地取出琴拉上一段,再掰一会魔方,测一下速度,给自己调节情绪。
儿子上小学时和班上的女同学一起表演过二重奏,天真无邪的两个孩子在我家排练,我还给他们拍过照片。他上初中后在全校联欢会上表演过独奏,班主任老师在电话里说“你儿子的琴拉得不错呀,很受同学欢迎。”没想到第二年老师就告状,给他提前布置节目,他竟然一口回绝“我要参加国际象棋比赛,没时间。”老师伸出的橄榄枝他竟然不接着,别说心高气傲的老师被气坏了,我都气坏了,难怪老师说不好教育。高山流水固然需要觅知音,但独乐乐与众乐乐没有高下之分,我可不希望他滋生出曲高和寡的性格。还好上高中后他成了学校乐队的一员,要磨合自己的琴声,融入整个乐队的合奏里。他用过最早的一把琴我送给了同事,也把同事的孩子引荐在张老师门下。另一把琴和淘汰的琴架、已经刻过MD碟片的CD唱片全送给了媛媛,她可以带新的孩子入门。
儿子学了这么多年琴就是没去考级,只在初中时考了B级证。起初是老师怕练考级曲目影响进度,后来我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我总是有些想不通,很遗憾学这么多年总得给我有个交代吧?怎么也得把级别证书能写在履历里吧?父子俩对我这样庸俗的要求总是嗤之以鼻,学琴成了完全个人化的事了。
至于我,儿子学琴原本就是个观众,从来不是合格的听众。现在听力已经衰退到不管他的琴艺再怎么娴熟,我听起来都像锯木头了。我只能以东坡的一句谜语自慰,“吾有一张琴,五条丝弦藏在腹。有时将来马上弹,尽出天下无声曲。”
二〇一一年八月六日起笔
二〇一一年八月二十四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