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其中一名矮人。
“你家里的女性和小孩共两人。”
另一名矮人。
“你家里的老人、小孩、女性共五人。”
一名提亚拉成员。
“你的妹妹,一人。”
另一名提亚拉。
“你的家族,十人。”
然后是瑟琳娜。
“还有你,作为母亲的存在,一人。”
理解了她所说这些代表着什么的人们脸上混杂着恐惧与愤怒。
然后恐惧逐渐盖过其他感情。
“嗯,这样就好,我需要的就是这样,敬畏我吧,凡人们,只要不对我无礼,你们便得以安心过活。”
“敬畏?”玉不屑地说道。
“是啊,敬畏,以力量得到尊敬,以威胁得到畏惧,这不是人类常做的事情吗?”
“所以你也只是在模仿人类罢了。”
“不错的口才。”
比起冷静的玉,瑟琳娜的声音颤抖不已:“你究竟是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赤之神等待这个问题很久了,她罕见的露出喜悦的表情。
“我啊,跟那些劣等神灵不同,他们丑陋地聚集在一起,他们只想要幼稚的娱乐,他们只想要破坏的快感,但我不一样,我需要的是敬畏,我需要的是秩序和稳定,我需要的是崇拜。”
赤之神张开双臂。
“我需要的,是唯一——每当提起神灵时,想起的唯有我一尊;每当期盼时,期盼的唯有我一尊;每当绝望时,企求的亦只有我一尊。我即是唯一的神,我,即是世界真理。”
赤之神过于热情的诉说让玉皱起眉头。
空洞又无聊的动机。
她更加确信神灵都是些无可救药又神经质的家伙。
在不知多少年月后,这尊唯一的神明又会因为孤独和无趣而恣意妄为吧。
但那不属于玉管辖的范畴,她所在意的,只有主人所在的这个时代,只有主人所在的这个世界。
所以,她不会原谅诱导自己伤害主人的赤之神。
一定会复仇。
但还不是时候。
“当然,我需要的不只是你们的恐惧。”赤之神说着有些前后矛盾的话,轻轻拍了下手,“就给予在场的所有人祝福吧。”
伴随着话语声,华丽的金色光芒从阴暗的空中泄下。
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的疲劳瞬间消失无踪,就连魔力也是充盈状态,全身都有一股发泄力量的冲动。
即使如此,赤之神给他们的畏惧还是远大于这些恩惠,这究竟是她故意为之还是无意的结果,只有她自己知道。
“总而言之,我就表扬你们来到此地吧,毕竟对于地上的人来说,地下的环境有些勉强。”
赤之神没给人们理解这些话语的机会,继续说道。
“把你们全部带回地面就算是我给你们的奖励吧,毕竟要达成目的,棋子越多越好。”
她明确地将所有人看做棋子并说出来。也许该称赞神灵在这一点不会遮遮掩掩吧。
“刚刚那么大动静,黑也差不多意识到了吧,赶紧离开,我还不想让你们在现在被它杀掉。”
赤之神特意看着格列奥乌斯他们说道。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把话说清楚,你先前那个恶劣的玩笑让在场的人不太信任我了不是吗。”格列奥乌斯回应。
“嘛,说的也是,人类不能互相读心真是不方便。”她转向提亚拉和矮人们,“听好了凡人们哟,为了达成我的目的,也为了达成你们的目的,不要怀疑彼此才是。如果觉得我空口无凭的话,你们也看到刚刚那个魂灵的力量了吧?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可以伤害到我,这样子就是最有利的保障了吧?你们不就习惯去依赖什么,不然无法安心吗?”
神灵在鼓励可以打倒自己的人们团结一致。
可笑但却是事实。
特别被提到的玉没有多做反应,只是默默瞪着赤之神。
“这就够了吧?”
“勉强。”格列奥乌斯淡然回应。
“真是,也就只有你敢这么无礼了,不过我反倒对你有了更深的兴趣。”
“敬谢不敏。”
“那么——虽然只是捣乱的程度。”赤之神边说边漂浮至高处,然后抬起单手,“却也聊胜于无。”
地面猛然隆起,以隆起为起始,延长到两端的远处,仿佛被赤之神提起一样,一道光柱横向出现。
仔细一看,那光柱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字符所构成的。
赤之神轻轻一握,那光柱应声碎裂。
但也仅此而已,除此以外什么都没发生。
“就算是黑,做‘轴’也要数十天吧。”
赤之神自言自语,然后装模作样地放松了下肩膀。
“好啦,走吧。”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连魔法的反应和施展都没有。
格列奥乌斯和其他人与赤之神一同消失无踪。
在这片禁忌的大地上,什么都没剩下。
寂静重新降临,或者说,少了堕魂的声音后,寂静久违地降临。
时间稍微回溯。
作为“黑”的容器而存在的人型物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一分为二的裂口消失无踪。
那是自然,既然“黑”本身降临在其中,这点小瑕疵只是轻轻挥手便可以抹去的存在,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就是了。
黑之神轻轻地拍了拍这幅容器上沾着的泥土,却被前方不远处的物体吸引了注意力。
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什么破布丢在那里,但正微微动作的模样则表明了他是活物。
鲜血沾满蒙斯特的全身,能保住身体完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被全部破坏,身体里的大部分骨骼也几乎碎裂,意识也徘徊在迷失的边缘。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支起身子。
哪怕只是把血喷溅到那黑之神的身体上,也能令他倍感畅快。
但可惜的是,他现在还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不能再奢求什么。
在更远处一动不动的两位圣殿骑士也是奄奄一息。
“还活着啊?真是意外。”
黑之神并没有想着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没有想着赶尽杀绝。
因为双方层级不同,仅此而已。
仅仅挥舞手臂就濒死的生物没有在意的必要,死了就死了,活着就证明他们运气好。
黑之神也能感觉到不远处浮空的建筑中,有一股魔力正对着他释放出强烈的愤怒和悔恨,以及藏不住的恐惧。
可是。
太弱了。实在是太弱了。
黑之神不愿浪费时间在这方面,他另有要事。
所以他只是轻轻抬起手,不,稍微认真点吧,用点力气。
只要在下一秒,他挥下手臂,眼前的破布,稍远的圣殿骑士,更远些正在交战的人们和堕魂还有浮空城都会从世上消失。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反而因为意料外的事态感到慌张。
结界松动了?
他感知到,自己用来束缚赤之神的单纯以魔力洪流构成的结界被从外界攻击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遭受攻击的结界在片刻之后便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袭向他的,是强烈的困惑和恐惧。
如果让赤之神逃走的话——
“神灵的叛徒......可恨,可恨啊啊啊啊啊!!!!”
黑之神癫狂地大喊,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地面上这些蝼蚁了,他需要尽快赶回放逐之地确认赤之神的下落。
他已经预测到她会把“轴”破坏掉了,但最坏的情况下,只要他能把她拦下就行。
不,等等,一直被压制的赤之神能逃离结界,毫无疑问是外界的力量。
“那个半吊子人类吗!?”黑之神咬牙切齿。
虽然不想承认,即使是灵魂状态的赤之神仍能跟他势均力敌,如果赤之神将力量分给那个残破灵魂的话,他可没有什么胜算。
“所有人,立刻返回!”
他向另外三个大陆的部下们下令道。
这是单方面的通知,其他人自然没有回应的权利,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知道其他大陆的情况。
———
东大陆。
被乾和炽煌皇帝压制住的塞尔罗亚带着难以置信和屈辱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缓缓后退。
“不可能......短短时间内,你们这些蝼蚁的力量怎么会变这么强!?”
“虽然想说是意志和决心的胜利,但精神论似乎太看不起你了,实话实说吧——我也不知道。”
“说什么蠢话——”
“这可不是蠢话。”炽煌皇帝像是在教导愚笨之人一样耸肩回应,“跟你说我们感受到了先祖的力量你也不会懂吧......毕竟你可是没有先祖之类的存在的污物。”
实际上,皇族都感受到了先祖龍神的力量波动,在那之后,所有龍人族的力量获得爆发性的增长。
但这没必要告诉敌人。
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可能是他那远处奋战中的深爱的女儿,他更不能说出这项情报。
“怀抱着屈辱和疑问去死吧。”
乾瞟了一眼口出恶言的炽煌皇帝。
父王是真生气了啊。
嘛,也不算是口出恶言吧,毕竟是事实。
乾因为炽煌皇帝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对着塞尔罗亚露出嘲讽的笑容。
“父王,如此凶狠的话语,会让这位堕魂感到胆怯的吧?”
塞尔罗亚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我绝对要杀了你们,我要把你们所爱之人在你们面前凌虐!折磨!然后让你们互相残杀!我要——!?”
面对被侮辱而陷入疯狂的塞尔罗亚,乾和炽煌皇帝都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时,他却自己停了下来,然后看向某处。
似乎是有人在叫他般。
随后,他以骇人的视线看向两人:“我一定会杀了你们所有人,现在就庆幸捡回一条命吧。”
话语结束,塞尔罗亚的身形没入阴影中。
“想逃吗!”
乾正想追击,却被炽煌皇帝拦了下来。
“来不及了,已经让他逃掉了,比起那混账,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留下来的堕魂,不能再扩大损害。”
“......我明白了。”
“别担心,相信你的妹妹,最后把它们欠的账一起清算。”
乾用力地点了点头。
南大陆。
塔巴奇调整着呼吸,握持双刀盯着眼前的费南提克尔,塔巴奇的铠甲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身上也有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但比起费南提克尔,他算是占了上风。
费南提克尔像是什么奇怪的生物般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但这只是血液和眼泪鼻水混杂在被揍得肿胀的肉体上的结果,汗水流入伤口的刺痛让费南提克尔皱起眉头,也因此他的外表更加狰狞。
“这不是变得相当讨喜了吗。”塔巴奇出声挑衅。
费南提克尔不知道是没有力气回答还是嘴巴破了口所以没有回答。
虽然塔巴奇还能出言嘲讽,但实际上他也没好到哪去。
现在都没能给费南提克尔致命一击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薇薇安和另外两人也在等待,再不济还有他们。
塔巴奇用力吸进一口气,准备再努力一把时,却发现费南提克尔的状态不太对劲。
他似乎看向某处,然后又自言自语了什么“我还没输”之类的话语,却又不再开口,默默地将身形隐藏在阴影中。
等到塔巴奇意识到这是对方的逃跑行为时,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但出乎意料地,他的心中并无遗憾,而是感到满足。
费南提克尔已经不配成为他的敌人了。
这么想着的塔巴奇举起右手长刀。
后面早已收拾完堕魂群而屏息等待的联军因此而发出胜利的欢呼。
至于西大陆。
没有指挥者的堕魂群被矮人和精灵消灭殆尽。
赛普洛呢?
它根本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