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他们一时间不明白这个脑海中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除了一人,那就是格列奥乌斯。
“废话少说,我已经如你所愿来到这里,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下。
“你是第一个敢对神如此无礼之人。”
“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我才会选择你——那么,虽然我想着把你带来的这些人当做我恢复力量的贡品——”
明明说话的是被禁锢在黑色光柱中的女性,明明那个女性什么动作都没有,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有视线扫过他们。
而且对方所说的内容,让矮人们和提亚拉们不由得看向格列奥乌斯。
就在他们的眼神变得危险之前,格列奥乌斯开口。
“别用奇怪的说法,在这里让我们内讧是你所乐见的?”
“并不是,但会很有趣就是了。”
对于这个回应,格列奥乌斯更加确信了神都是一个德行。
“那就用浅显易懂的说法吧,你带来的人出乎我意料的少,但有一位却出乎我意料的强。”
尽管没有指明,但大家心里似乎都有了数。
“神不是全知全能吗?你说话还真谦虚。”
“也许正如你所说吧。”
面对格列奥乌斯的嘲讽,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格列奥乌斯也明白了这一点,看向玉。
“可以拜托你吗?”
玉早就做好准备般露出自信的笑容:“拜托什么的,才不需要——主人说的话,就是一切。”
格列奥乌斯抬起手想摸摸玉的头,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该怎么做?”他代替玉问道。
“请那位魂灵用全力攻击这黑色光柱,制造出一瞬间的空隙让我脱身便是。”
玉挑起眉毛:“就这样?”
“倒不如说,要这样才行,本来的话,这些人数应该不至于与神力抗衡,但你一人,哪怕只有一点点,已经步入我等的领域,所以——”
“不,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玉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说明,“从我自主人那知晓神灵与堕魂不过是一丘之貉后,这两个称谓都只是笑话。”
是没想到玉会这么回答吗,对方少见地噤声不语,却又像是想到了答案一般,愉快地说道:“奇迹与叛逆之女,为你献上祝福与祈愿。”
玉想出声反驳些什么,但像是觉得多说无益般,只是咂了下嘴。
“那么,全力攻击吧,我会配合你的时机。”
“不用你说。”
玉尽管口气不悦,但还是开始凝聚魔力。
这次需要的力量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多,所以玉闭上双眼,专心感受魔力的流动,摒弃周围的一切干扰。
周围的人们也自然而然地远离玉,既不想被波及,又不想干扰她。
即使如此,他们的视线并没有从玉的身上挪开,明明身后不远处有堕魂正虎视眈眈地想虐杀他们,但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人去在意那种事。
因为他们想看看玉汇聚全力的模样,以及所谓神的领域究竟是何物。
轻轻的微风吹来。
不,不是风。
这种鬼地方不可能会有风。
那是围绕着玉的魔力流。
伴随着不断地旋转升腾,魔力流的轨迹愈加清晰,蓝色、白色、黑色,各色的魔力像飘带一般围绕着玉轻柔旋转,而与这片看似唯美的景观相对的,是她脚下的赤褐色土地。
魔力的风暴温柔地围绕在玉的身旁,却暴虐地摧毁吞噬所有周围的一切,土地、尘埃、空气、光,所有拥有着意义的东西都化作虚无。
紧接着,三色魔力粒子在玉的背后开始凝集,黑色的翅根,蓝色的羽毛,并镀上纯白。一瞬的闪耀过后,不论是黑、蓝、白都不复存在,而不论是黑、蓝、白都囊括其中。
虹色的六翼翩然展开。
左右自指尖而延伸的双色图纹在相接后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对侧延伸,庄严的白纹和亵渎的黑纹交织在一起。
她睁开双眼。
不知何时变为金色的瞳孔中绘满了复杂的纹路,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双瞳孔中没有映出任何东西。
她轻轻举起手臂,用食指指向黑色光柱的上段。
霎时,世界像是整个被切开了一般偏移了一下。
那究竟是真的还是视觉如此就不得而知了,没人有余裕去探究。
因为在下个瞬间,黑色光柱的上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焰和气浪席卷四周。
格列奥乌斯眼疾手快将棺盾立于地面,借以施展防御魔法将所有的损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借以保护众人,与玉仍有所联系的他分享了一部分力量,即使如此,透过魔法屏障传递而来的余波仍让他的身体与灵魂都被震撼。
但还没结束。
玉没有收回手指,反而将手摊开,另一只手臂也做出相应的举动,就像在拥抱什么一般。
温柔的环抱中蕴含着毁灭一切的意志。
如果——
没有如果。
“呼。”
玉感觉到自己的耳边被轻轻吹了一口气。
温热和安心感让她回过神来。
纹章急速退去,羽翼不见踪影,魔力消失无踪,最重要的,她的瞳孔中映出了光彩。
“真是,一不注意就会努力过头啊。”
格列奥乌斯温柔地声音在玉的耳边响起。
因为魔力枯竭的疲惫和无力感,以及格列奥乌斯给她带来的安心感,让她不由得身子一软,背靠着依靠在格列奥乌斯的怀里。
“如果是为了主人,再努力也没......问......题?”
她注意到了。
环抱着自己腰间的双手没有手甲。
不,有是有,只是满溢出的血将它染红而看不出来罢了。
不成声的悲鸣。
是安洁莉娅还是蔻儿?又或者是玲珑?
或者说,是自己?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抱着她的双臂放松的一瞬间,玉迅速地转过身。
啊......啊啊......
我都做了什么。
绝望和耻辱缠绕住她的思考,让她浑身发凉颤抖。
她敬爱的、深爱的、应该保护的主人。
此刻正浑身浸满血半跪于地。
吸收了所有爆炸的余波,近距离接触那种暴虐的魔力风暴,仅仅是割开盔甲和皮肉已经够难以置信了,正常来说,应该连一丝一毫的存在都不会剩下才是。
“别露出那种表情,不适合你。”
即使如此,格列奥乌斯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负担。
究竟是逞强?还是他并不如外表这样身受重伤?
她已经无法思考了。
偏偏在这时,听起来莫名轻浮且可恨的声音响起。
“呵,这股力量又远远超出我所预料啊,奇迹与叛逆之女。”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就是那个狗屎神明吗。
恨意、杀意、怒意、杀意、恨意、怒意、杀意恨意杀意怒意杀意怒意恨意——
“冷静点,此刻没有魔力的你什么也做不到吧?正好,给你们稍微展示一下所谓的神的奇迹。”
伴随着话语,格列奥乌斯身上的损伤像是时光倒流一般不复存在。
仅仅一瞬间。
玉没有过多的感触,仅仅是感到喜悦。
然后猛地抱住自己的主人。
格列奥乌斯似乎是为玉剧烈的感情变化感到些许惊讶,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想来也是,先是迷失自我一般破坏周遭,回过神来时又伤害了自己最重视的人,这一桩又一桩的异状接踵而来,她能保持冷静才奇怪吧。
“如何,完好如初吧?”
伴随着话语,一位怎么看都是堕魂的女性自深坑中漂浮上来。
玉转身威吓,但没多大效果。
“那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
格列奥乌斯将玉护在身后。
“别在意,我与这孩子有约定,她借我身体,我达成她愿望。”
“哦?你还真好心。”
“那是自然,我还可以好心地告诉你,即使只有短短一瞬,刚刚那个魂灵在神化的时候看到的未来——”
一记小小的火球飞向女性。
但对方轻轻吹了口气就将它吹散。
“——你敢再说下去......”
玉瞪着女性。
“不用这么激愤也可以哦,说是未来,改变它们也是我们神灵的权能之一,还有,希望你可以叫我赤之神,不要老是你呀你的叫。”
“你不配。”
“嘛,随你高兴吧,不过这样好吗?你的同伴们很在意我所说的哦?”
“!?你这——”
想口出恶言的玉下意识地看向身后。
安洁莉娅和蔻儿的目光让她感到不安,这份疑虑让她甚至产生了她们的目光中蕴含着不信任与愤怒的错觉。
即使玉能读心,但也不可能用,那不是用在亲近的人身上的东西。
该怎么说才好——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格列奥乌斯打破了她的顾虑,像是在对赤之神,又像是在对玉说。
而像是要肯定他的话语般,安洁莉娅接着开口。
“如果玉想说的话,我们会听,她不想说的话,我们也不强求,不论是哪一种,都跟你这个外人没有关系。”
赤之神有些不悦似的眯起眼睛,但即使如此,安洁莉娅也没有退缩。
“哦?很能说嘛。”
但下一刻,她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随便你们吧,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过于随性的态度,以及格列奥乌斯他们的无礼,让瑟琳娜不由得将疑问脱口而出。
“这家伙,真的是神吗?”
下一刻,瑟琳娜的脖颈就被不可视的力量扼住。
“注意你的口气,人造物,你是在质疑神灵。”
“可以请你不要威吓别人吗?还是说,所谓神灵就是这么小气的东西?”
格列奥乌斯并没有出手搭救,仅是不屑地开口。
“是呢,既然有求于你们,那我应该有相应礼节才是。”
像是刚刚都只是在演戏一样,赤之神很快解除了对瑟琳娜的束缚,并有些刻意地说道。
“不过,我想其他人应该也有相应的疑惑吧,既然如此,指引凡人便是神的义务。”
她这么说着,轻拍了下手掌。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隔开堕魂的分界线便消失无踪。
但即使如此,堕魂们还是没能扑向格列奥乌斯他们、
因为它们在这么做之前,就被吸附到赤之神的头顶上方,一体、两体、十体、百体,连远处的巨型怪物都被吸附过来,甚至还有尚未见过的奇怪种类,所有的堕魂种不断挤压在一起,令人恐惧的光景和令人不快的声音不停消减着人们的精神。
“这就是这里所有的了吗......也好,一只不剩比较能拖住黑一段时间吧。”
没能等人们理解她所说的话代表什么。
“消。”
伴随着赤之神说出的单字,这团堕魂集合体消失无踪。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你做了什么?”
瑟琳娜压抑不住自己的颤抖,问道。
“抹去它们的存在,仅此而已。”
赤之神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露出邪魅的笑容,
“另外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