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一听这话当即一怔,霎时间闭口不言。
这明摆着的事,皇帝这会儿却反倒问他,他又哪里敢作答。
皇帝斜睨了赵全一眼,道:“问你呢,怎的忽然哑巴了?”
赵全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向皇帝,“陛下,您······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嘛!”
皇帝却蓦地一笑,“为难你?朕瞧着,是丽妃近来胆大了许多,想着法子为难朕来了。”
赵全心道。可不是吗,这丽妃连自己亲爹都搬出来,就为着贤妃一事,能不叫皇帝心中不悦?
“若朕真的动了贤妃,齐家当如何,墨儿又当如何?”皇帝声音忽然小了很多,似是自言自语般地喃语。
赵全闻言心下一叹,沉默着垂眼。
“这么多年来,齐家在朝中到底是帮衬着朕的,也从没同朕有过什么分歧,如此的纯臣,朕也不想辜负。再者,墨儿到底是朕寄予厚望之人,如此也怕伤了他的心,”皇帝说着,不禁一声长叹。
赵全道:“二殿下会明白陛下的苦心,再说了,若非陛下怜惜,又岂会只将贤妃娘娘禁足,旁的什么责罚也没有。”
皇帝笑了笑,“到底是,除了墨儿也找不到后继的合适之人了。”
赵全听了皇帝这话却不敢再开口。
要说陛下如今长大的三位皇子中,大殿下性子刚毅,文韬武略也不在话下。三殿下平日里行事低调,为人谨慎异常,虽瞧着没什么,可他倒觉着,这三殿下心思还挺深的。
只有这二殿下,从儿时便被陛下寄予厚望,虽说还未立储,可这朝堂天下也都知道,不过是早晚的事。
按理说,三位皇子都有争储的资格,可早在二殿下出生之时,陛下便亲自斩断了其余皇子的机会。
一切,也不过都是司天监当初所言——“此子降生,即为祥瑞之兆,乃昊天之星君转世,是为天命之子。”
就这么一言,便叫陛下当即定下未来储君之人。
可那时他在旁边听得好笑,只觉着司天监实在信口。这贤妃娘娘还未生产前,只字未提贤妃娘娘腹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皇子,待出生了陛下高兴,这才前来说起什么天象之说。
彼时陛下开怀,他在一旁听着自然不敢多言,至多觉得玄之又玄罢了。
这会儿听陛下说起这话,他便觉着,实在对旁的殿下不大公平。
这时候,皇帝忽然道:“其实有时候朕在想,若朕给了他们机会,那么他们兄弟之间,又会如何。”
赵全连忙笑道:“陛下的几位殿下之间,都颇为和睦,陛下也不必为此忧心才是。”
皇帝闻言一笑,“和睦?你这老东西真当朕老眼昏花瞧不清了?他们何时和睦过?若非这些年来朕护着,恐怕墨儿早已尸骨无存。”
赵全心道,这倒是实话。
“你可知,朕为了从来不待见三皇子?”皇帝忽然看向赵全,眼神里的光好似刀子一般。
赵全被皇帝这眼神给吓了一跳,当即摇头,“奴才愚笨,奴才又岂敢妄加揣测圣意。”
皇帝哈哈一笑,“你自然不敢揣揣测朕的心意,可这背后揣测朕的人,可是不少。”
赵全点头,“陛下英明。”
“你以为,朕不待见三皇子,是因为当初朕所遇那游方和尚之言,可实则除此之外,朕这些年看来,那孩子却是越来越像他母妃,”说着,皇帝幽幽叹了口气。
赵全又闭了嘴。从前也是如此,每每皇帝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些事儿,他都当个哑巴听着便是。
“他母妃,便是个隐忍又不择手段之人。朕爱她,却也知道,这江山绝不能毁在朕的手里。所以这些年来,朕已给了她无上的恩宠。她从前也从未动过墨儿,可不知为何,近来她之所为,朕看在眼里,却似桩桩件件都冲着墨儿所去。所以朕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便只能冷落于她。你说朕如此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皇帝说得极慢,就好似在同人说起一番故事。
赵全将头埋得更低了,依旧不敢开口。
皇帝这时候抬首,瞧了瞧窗外的天。
当初自己前往疆无山登高祈福,却在半山遇上滑石,身边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他也险些落下山崖。
幸得一游方和尚相救,将他救起后,却并不在乎他的皇帝身份,反倒是笑着同他讲说,他将来的第三个皇子,将会成为他此生的劫数。
那时候见和尚颇又些世外高人的模样,加之又是救了自己的恩人,自然是对此深信不疑。
而后问那和尚可有解,和尚却说,此劫无解,却另有一变数,若此变数顺应天命,那便可逢凶化吉。
而后,便是成墨出生,司天监又说占星卜卦之际,瞧得了天机,故此告诉他,成墨便是上天注定的天子之命。
再之后,成野出生,他便顿时想起了当初那和尚所言。
那和尚的字字句句,竟好似都会应验。
他这第三个孩子,还真是位皇子,这三个孩子中间也并未出过什么公主。
再想到那和尚说,另有一变数,只要顺应天命便会逢凶化吉,他便坚定了立成墨为储的决心。
虽说从前便对自己这三皇子有戒心,可到底是云嫔的孩子,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也始终没有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