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医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会有这样的想法,“在你里,君就是这样的气量?他要是想处置你,还用得在酱牛肉里下『药』?你太小看皇上了。这酱肉是我在御前讨的,御膳房里拿出来送到我手里,你只管放就是了。再者,御前的满福和我提起,说姑娘不信我在皇上跟前说了你的好话,婉拒了后儿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是这样吗?”
颐行到这会儿才放下来,捧酱牛肉道:“不瞒您说,先头满福公公同我说这个,我里是信不真,毕竟这宫里步个坑,我害怕自己走不稳当掉下去。如今您亲和我说了,您的话我没有不信的,谢谢您,真把我的托付放在上。”
“是自然,我穿厌了这鹌鹑补子,想弄个四五品官当当。”夏太医说得毫不避讳,虽然话里带点小小的调侃意味,但绝没有恶意,“皇上游园子的机会不多,你要是想往高处爬,想捞你的家里人,就卯足了劲儿照你的计划施。皇上是凡人,凡人哪儿能不动凡呢,你不是说自己长得漂亮吗,就凭你的相貌,在皇上面前狠狠走回过场,成不成的总要试试,才不辜负了自己的片初。”
是啊,不要到了临阵的候又退缩了。颐行原本还拿不定主意,但经夏太医这通推波助澜,忽然底气就壮起来。
她握酱牛肉,豪迈地伸了伸自己的脖子,“您看我这成『色』,真能成?”
夏太医仔细打量了她遍,细脖子像牙雕做成的,上头青『色』的血管隐现,昂扬,很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我看行。”夏太医道,“你要相信自己,来日定能站上高位,俯瞰些曾经坑害你的人。”
为了扬眉吐气,她得振作起来,于是颐行用力点了下头,“借您吉言,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不能继续趴在尚仪局当碎催,我得闯出去,让些小看我的人,将来都给我磕头来。”
夏太医很欣赏她这志气满满的状态,颔首道:“你定能行,过往都是对你的磨砺,没有哪个当权者是靠撒娇耍赖上位的。你只有踩进泥潭,才知道水有多深,身边才会有跟随你的人。后儿御花园约,你还赴?”
颐行说:“必赴无疑。您放吧,我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栽培。”
夏太医说好样的,“我能不能升官,看姑娘的了。好了,天儿热,姑娘回去避暑,吃酱肉去吧,我该回御『药』房了。”
颐行对夏太医的感激,在到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地步,唯有径点头。
夏太医微微长出气,道不容易,终于都说妥了,于是转身向琼苑右门走去。才刚走了两步,听见背后的老姑『奶』『奶』给他鼓劲儿,说:“夏太医,您往后别蒙脸了,天儿热,没的蒙出痱子来。其容貌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是您有颗良善的!真的,咱们不以漂亮论英雄,就算您脸上有什不足,我照样待见您。”
夏太医顿住了脚,并没有因她这段『荡』气回肠的话热血沸腾,反倒是额角上青筋直蹦,因为他发现,这老姑『奶』『奶』说话还和小候样不调。
什叫脸上有不足?虽然脸没『露』出来,至少眉眼耳朵她能看见吧!五官里头有三官经生得这样匀停了,剩下的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恍惚地,个稚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我年纪小,眼睛没长好,反正看不明白,您别害臊”……现在的语气和当年多像,原来这老姑『奶』『奶』压根儿就没变过。
消消气,她的臭德行,自己不是没有领过……
“我是怕你身上沾染了劳怯,把病气过给我,不是缺鼻子少嘴长成了怪胎,你用不可怜我!”可惜他终究没能忍住,且很痛快地吼了回去,把小候的怨气并抒发了出来。
颐行愣住了,没曾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方面因触怒了他感到虚,方面因他样样齐感到高兴。
“成,成……”她笑压了压手,“我知道您没缺鼻子没缺嘴,别喊得这大声儿,叫别人听见了不好。”
夏太医被她气得倒仰,待要和她理论,她又是副“我都明白,你不用说”的态度,冲他挥了挥酱牛肉,说赶紧走吧,“我就不送您啦。”
夏太医终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御花园,颐行捧手里的牛肉,头感觉很温暖。
甭管是谁送的,在确信这肉没毒后,她高高兴兴跑回去,进门就冲银朱宣扬:“你瞧瞧,我弄了什好东西回来。”
打开油纸包儿,真是……这圆溜溜的腱子肉,边边角角都修干净了,显得饱满,富态喜人。
银朱看,两眼直发亮,“哪儿来的呀?”
“夏太医……不对,是皇上……皇上要赏夏太医,夏太医就替我讨了块牛肉。”她捧过去,捧到银朱面前,“御膳房的手艺,不是下三处伙房的大锅菜,你闻闻,上头不上?”
银朱果然拿鼻子来嗅,嗅后直接栽倒在枕席间,“天爷,这太香了!”
颐行笑起来,笑容里又透出哀伤的味道。
真是此彼啊,想当初在家,谁稀罕吃酱牛肉,酱牛肉『色』重,不及水晶肴肉□□相间,来得干净剔透。如今进了宫,寡淡了太久太久,唯有这重的菜『色』才能解其馋。
只可惜没刀子,宫里平不许用利器,颐行没辙,只好找了把做针线的剪子,小翼翼洗干净暂用。“咔嚓”剪子下去,头的肉膜绽开了,肉的纹路丝缕,真叫漂亮!
留半给含珍,颐行把半块牛肉重新包起来,压在案头上。回身剪下片肉塞进银朱嘴里,然后自己吃块,和银朱同倒在床上,边嚼肉边望屋顶感慨:“银朱,我将来定让你顿顿吃肉,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每天大海搁在你面前,管够。”
银朱嘿地笑,“您非得当上皇贵妃不可,小主们的月例银子可不够我吃的。”
颐行嗯了声,“今儿夏太医来,带了个消息给我,我能不能出头,就看后儿了。”面把详细经过都告诉了银朱。
银朱瞠大眼睛,撑起身道:“得好好筹备筹备,定叫皇上眼相中您。姑爸,您要是当上主儿,我就跟您,忠耿耿伺候您。将来我不嫁人了,就在宫里做嬷嬷,您瞧些精奇嬷嬷吆五喝六的,别提多神气。”
颐行笑她没出息,“要是能出去,当然是出去嫁人好啊,留在宫里吃这些亏,多不上算。”
“所以就靠您了,将来您人下万人上,我们跟抖威风,多痛快。”
被压制了太久的人生,需要重新振作奋力向前。颐行翻身坐了起来,盘起两腿脸肃容。
后天皇上要游园子,好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搓了搓手,经迫不及待,要让皇上领她的美『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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