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靖玉把衣裳挂起来,关窗时往楼上望了一会儿,陆饮霜没开灯,他没能捕捉道那条颀长的身影,只好悻悻地躺下休息。
客栈房间温度适宜,他翻来覆去的做了些幼时的梦,疲倦不堪,翌日醒时硬是出了身汗,想不起来究竟梦到什么,却只觉得昏沉难受。
有两只麻雀落在窗台外面,叽叽喳喳的叫唤,常靖玉的眼睛被乍亮的天光晃得发疼,他缓了会儿神,才去开了阵法烧水洗漱。
他本以为自己会梦到陆饮霜,但也许是他们整日都混在一起,反而没什么可想的,那些陈年旧事萦绕心底,总使人压抑。
温水润物无声的将浴间填满雾气,常靖玉趴在浴桶里,下巴搁在边沿上,无意识的掬起水来又倾回去。
尽管不是什么好梦——但他却不再整夜看见尹星荷了。
他心中泛起一点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忘了仇,忘了恩,但他想起陆饮霜时,又从未有过的轻松安心,让他可以抛弃那些恩仇,只凭自己的意志跟随陆饮霜。
他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捞过玉简给陆饮霜问了声好。
常靖玉猜陆饮霜也许会早起,但半晌没得到回应,他换好衣裳去找陆饮霜,敲了两下门之后略一感应,屋内并无人迹。
“小公子找陆仙长吗?”客栈小二听见声音上来问道,“我这有他留给你的字条。”
“多谢。”常靖玉表面沉稳的道谢,接过小二递来的纸鹤,把纸捏皱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回后院点燃纸鹤,空中浮现的字行云流水铁画银钩。
“一会罗裳门分支负责人,稍后回来。”
常靖玉刚放下的石头在反应过来是罗裳门时,干脆又添了两块。
……
陆饮霜按图索骥,在连墙接栋的复杂地形中找到此行的终焉,他借用了道武仙门的名头,换得这处隐秘的联络点,小巷深处挂着意味不明的匾额,像是赌坊之类,但又过于安静,阳光照不进来,给幽暗的格窗添了几分神秘。
“打扰了。”陆饮霜在门外通知了一声,开门进去,大堂摆了几张桌椅,上面酒壶瓜果一应俱全,他抬眼望见一伙武器各异的男人也等在屋里,衣着随便,气质散漫嚣张,大剌剌地占据中间,评估的视线全落在他身上,一看就来者不善。
若是有本地人见到,就知道这是金丹期的廖家四兄弟又要作死了。
陆饮霜暗忖罗裳门的人把他和这种不入流的角色安排一起,想必是不怎么重视这桩生意,他也无意和那四人计较,在联络点搞出血案,就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静待负责人前来。
似乎见陆饮霜不搭理他们,四兄弟对视几眼,就开始大声说话。
从富家小姐到歌妓红牌,越说越轻浮下流。
陆饮霜的眉头皱的愈发深重,他不爱听这种污了耳朵的话题,伸手拿起酒盏在桌上顿了一下。
满头辫子的廖老大高声嘿嘿笑道:“别说女人了,老子天天看那些弱柳扶风的雏儿,腻的很,还是漂亮哥儿带劲。”
老三用满是刺青的手指指板着脸的陆饮霜:“就那样儿的?”
“过去瞅瞅,这么远也看不清啊。”老四露出一口金牙说走就走。
剩下没出声的老二直接拎着酒壶过去,要给陆饮霜满上。
陆饮霜闭了下眼,压回翻涌的银丝,他盯着那杯倒满的酒,心想如果此地多了四具尸体,常靖玉的面子够不够用。
毕竟罗裳门严禁在他们的地盘武斗杀人。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廖老大装模作样的问,端起酒杯,“想打听什么,直接问廖爷我得了,一杯酒下去咱们就是朋友。”
陆饮霜一遍遍劝诫自己冷静,忍耐。
“愣什么呢,喝呀。”廖老大把酒杯又往前送了送,都快怼到陆饮霜脸上,“还要廖爷喂你不成,小兄弟还挺矜的。”
陆饮霜瞥了眼大门,他虽然留了纸鹤,但总觉得以常靖玉的性子说不定会起反作用,让他跟来的更快。
他心想最好在常靖玉来前让这几个渣滓闭嘴,这小子毕竟年纪尚轻,不适合听那些污言秽语。
“我若饮下此杯,阁下能莫再纠缠吗?”陆饮霜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微笑来。
“当然,我们是好心帮忙,怎么会纠缠你。”廖老大满脸不怀好意,其他人一阵哄笑。
他们对锦安城熟悉,知道这酒是灵谷所酿,制法特殊,用不了几口就要醉了。
陆饮霜避开廖老大的手指接下酒盏,仰头一饮而尽,他用舌尖舔了下被酒润湿的唇,倒没什么刻意的意思,却让几人心里痒痒。
“若无它事,阁下请离开吧。”陆饮霜用最后的礼貌奉劝。
“小美人好酒量。”廖老大上了头,眼中尽是藏不住的邪火,又靠近了几分,把手搭在陆饮霜肩上,拇指摩擦着光滑的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