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早已不在乎这样一出狸猫换太子,或者说移花接木包含了当年皇后怎样的算计,她只知道从一个嫡出的公主沦为才人所出,这等贵贱之别于她当年在朝中的声势是怎样的一个打击。
若非是如此,最后出事的那一日她也不会是这样的毫无还击之力。
所以今生,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载入史书中的,她从始至终都只会是皇后嫡出的血脉。
无关伦理是非,只是她温瑜今生的路上,容不得半点差错。
“公主,”迁莺凑近温瑜的耳边,轻声禀道:“没气儿了。”
温瑜没有睁眼,只抬了抬手,辇轿缓缓升起。
天光晴好,映着长长永巷,跪了一地的宫婢内侍缓缓起身,木然寻来一张草席将长凳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裹。
原该是从小门抬去扔到宫外乱葬岗的,顺手便丢在了宫内焚化废物的焚烧场内。
炉烟青黑升起,超度的,或许是当年宫廷一角中默默埋葬的怨怼与不甘。
……
二月春光浅浅,从那日永巷中杖杀了那个婢子,温瑜便再未踏出过宫门。
迎紫宫中很大,是当年皇帝亲自赏给她的寝宫,一整座的宫苑,前后几座宫殿,亭台水榭,都只有温瑜一个公主住在里头,这宫门一闭,仿佛一个世界。
照常是静得出奇的寝殿,珠帘纱帐层层叠叠垂落,明明青天白日的光景,殿内却是昏昏暗暗。
歌扇从殿外进来,扯了扯归雁的袖子,轻声问道:“公主还躺着?”
“嗯。”归雁点了点头。
歌扇顿了一下,又扯了一下归雁的袖子,小声道:“归雁,你可有觉着,自上回公主病愈之后,这精气神就有些提不起来,在人后成日成日都是恹恹?好似沾了什么邪祟上身,是不是宫中有小人……”
归雁侧头,轻瞪了一眼歌扇,“休得又胡言乱语,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歌扇却是不惧,凉凉斜了一个白眼,“我不过就是说说,你也不是没瞧着公主这些日子的模样。”
归雁默然不语,只转过头看向那个两重纱帘之后背对着躺着的纤细身影,心底也是隐隐的担忧。之前的温瑜,为了帮皇后争权夺势经营谋划,虽说操劳了一些,可到底成日的精气神都是十足的,哪里像这些日子,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
归雁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歇会儿也好,怕就怕皇后那里不饶人呐。
殿内的光线幽暗,鲛绡帐后只映了暗暗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温瑜不怕皇后,也不怕朝堂的形势变化。
若论从前,她这样松散放肆,无疑是自寻死路,可是如今不同了,她死过一次又回来了。
但,那又能如何呢?
复仇么?
“公主。”归雁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逸王殿下传进话来,想要明日请公主到逸王府中赏花。”
这才二月初的日子,阖宫的花儿都还只是花苞罢了,逸王府的花难道敢开得比宫里还早么?真是由头都寻不出一个像样的。
温瑜的唇角溢出一抹幽凉自嘲的笑意,这复仇二字千斤重哪里能拾得起,不过是重新走一遍她上一世没有走完的老路罢了。
“还有呢?”温瑜凉凉问道。
归雁道:“还请了五公主同您一道过府。”
温瑜阖上眼睛,道:“行了,本宫知道了,去回了逸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