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眼睛微亮。
方朝清便知她有了兴趣,道:“若甄姑娘只想解一时之难,不欲在此一道上纠缠过多,那么大可如之前一般,随意画些图在悦心堂寄卖,一幅图卖价十两或更多,所获也是不菲。”
“但甄姑娘若想出力更少,所获更多,如仇大家那般,一幅图卖到几十上百两,却还是有价无市,便需要多花些心思。”
甄珠笑问:“例如?”
“例如与悦心堂签订契约,悦心堂全力将甄姑娘的画作打响名气,使得甄姑娘能成为如仇大家一般的画师,而作为回报,甄姑娘需给予悦心堂一定保证,比如以后的画作只供给悦心堂直接售卖或转卖,当然,具体条件可以再相商。”
方朝清娓娓说着,渐渐挺直了背脊,脸上带浅笑,侃侃而谈时自有一股从容不迫、渊渟岳峙的气度,这股气度,使得他完全不像一个小书画铺子的老板,那谈笑间灰飞烟灭的风流意态,俨然浊世翩翩佳公子,而那虽然精致,但也不算太惊艳的眉目,竟曜如明珠美玉般,晃地人一时移不开眼。
甄珠便晃了一下神,随即灿烂地笑道:“好啊。”
方朝清一说,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甚至比方朝清本人还更明白,因为方朝清所说的,其实就是现代时甄珠早早经历过的。
在“堕落”地跑去写美食旅游专栏前,甄珠也曾是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专业上被业内前辈认可,在商业上她的画作颇受收藏家和画廊的欢迎,常常能卖出高价,让许多同龄青年画家羡慕不已,。这固然是因为甄珠的确有才华,但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就是甄珠签了一个好的艺术品经纪人。
经纪人一词因娱乐圈为人熟知,但其实各行各业几乎都有经纪人,艺术圈也不例外,艺术品经纪人推销、包装艺术家,是连通艺术家与收藏家的桥梁,是可以让艺术家专心创作,而不必过度为凡俗琐事所扰的专业经纪人才。
这个行当由来已久,事实上很多艺术家、作家的妻子为丈夫打理创作以外的商业、交际事务,便是充当了经纪人这一角色,但这只是经纪人角色的雏形,现代的专业艺术品经纪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他们手握大量展会、画廊、媒体、拍卖行、收藏家、策展人等等一切与艺术品相关的资源,将艺术家和艺术家的作品包装推销出去,居间收取经纪费用,艺术家的身价越高,他们所获便也越多。
古代其实也有“经纪人”,便是每个城市都有的牙郎,牙行便是经纪场所,只是牙行更多的是撮合促成具体物品的交易,如房屋、牲畜、奴仆、丝绸等等,所起的只是一个居间作用,与重视包装推广的现代经纪人还是有很大不同。
但方朝清所说的,便很接近现代经纪人的含义了。
所以甄珠很有些惊喜。
穿到这个时代,她之所以没有产生什么闯荡画坛的想法,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懒得营销自己,而不营销,不包装,没有同行的互捧,没有权威人物的赏识,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艺术家都是难以出头的,想出头便要慢慢地熬,运气好兴许熬久了能出头,运气不好——就像文森特·梵高那样,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画值钱,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当然,比起更多的死后仍旧籍籍无名,画作被当做废纸扔掉的画家,其实梵高也可以称得上幸运了。
甄珠骨子里有些清高,又对金钱没有太大的需求,所以在有了稳定靠谱的收入后,虽然又开始画自己喜欢的画,却并没有多少雄心,想要凭借那些“正常”的画在这个古代画坛闯出什么名气,因为她知道那是一条艰难,且势必会让她做出许多妥协的路。
而如果有个经纪人,这一切便将截然不同。
甄珠眼里闪着光,看着方朝清的目光简直如同珍宝一样。
这样的目光,让方朝清顿时有些控制不住地脸热。
“既然如此,”他清了清嗓子,眼睛里同样闪着光,“那我们便来谈谈具体细节吧。”
离开悦心堂时,甄珠带着一脸笑容,以及一纸契约。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甄珠将在现代与经纪人相处得来的一些经验分享与方朝清,他几乎一点就通,完全没有时代造成的理解困难。而在契约签订上,方朝清也采纳了甄珠的意见,最终定下的条款,是两人一条一条地仔细抠出来,双方都确定无意见后,又找了中人作证,才最终签订的。
虽然如今他们所做的所有规划,都只是就甄珠的春宫画作而言,但如果试验可行的话,说不定以后可以让方朝清成为自己的专职经纪人,连同“正常”画作也一并运营?
想到这里,甄珠便抑制不住轻快的脚步。
回到柳树胡同,甄珠在郑大娘子那儿买了排骨和五花肉,又打了些口感绵柔度数低的黄酒,到家跟阿朗一起做了满满一桌子荤素俱全的好菜,吃着肉,喝着酒,心情美滋滋。
饭后甄珠回了卧房,看着留下私藏的几幅春宫,图上男人身材壮硕,肌肉分明,浓烈的荷尔蒙气息仿佛透纸而出,再想想明天就是与铁匠约定的五日之期,甄珠的心情便更美了。
生活啊,就是要这么有酒有肉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