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柳绰也想不到,叶凤泠敢在随从一事上抖机灵,一面跟叶府说着柳府派人来接,一面对柳府道叶府有人送回。
“老太爷,刚收到信儿,有人来报,说表小姐酉时左右进苏北。”小厮进门道。
柳绰才要笑开,又似想到什么,心烦叹气:“去跟大夫人说一声,有贵客登门,做好准备。”
小厮领命退下。
柳绰站立不住,重重坐下,盯着那张信纸皱眉发愣。
随着距离苏北城门越来越近,叶凤泠的心情越来越激动。
她按着胸口,竭力按捺住心中雀跃,问了月麟三遍,她的头发乱不乱、妆容美不美,人看上去是不是容光焕发。
月麟非常有耐心,抿着嘴乐,一遍遍肯定回答。
她清楚小姐是怕老太爷觉得小姐过的不开心,想一想在京都叶府的日子,月麟暗道,其实就是不开心呐,而且紫苏一事,也不知小姐有没有在信中和老太爷说。
沿着官道从砀山脚下到苏北城需要经过三座古亭,它们分别是继庐亭、迎笑亭、落红亭。
刚才马车已行过继庐亭,没有停留。
不远的前方,迎面可见一座飞檐戗角的前朝石亭,上悬名家所书“迎笑亭”亭额。石亭在前朝国破朝灭时曾遭损毁,后柳绰归乡时,斥资重建。
“迎笑亭”亭柱为四根方棱,亭尖用宝葫芦结顶。原先旧亭无亭联,柳绰重建后,手书一副,就是现在众人看到的——松似高贤迎客笑,山径兴复满亭春。
苏牧野让车马停下休息。
他自马车上走下,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一身牙白色的宽袖束腰长衫,精致的腰间缀扣上系着一块通体墨绿的蛟纹玉佩,绿线流苏迎风摇曳,衣袂翻飞衬着绿树石亭,光站在那里背手而立嘴角轻挽的温润模样,完全没有平日常见浪荡风流之气。
玉冠长簪,剑眉挺鼻,灼灼动人的桃花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寒星。衣衫在风中微飘,翩跹似羽,异常俊雅隽永的容颜在夕阳下泛出积石如玉的光华。
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些残余的锐气,像大战后的剑刃,历经场场拼搏厮杀,被带回温暖家中焕发出那种平静的傲然。
叶凤泠心旌摇曳,花蝴蝶扑去他身上,没看清脚下,差点儿被碎石绊住。
苏牧野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身,双眸敛光,好笑道:“阿泠终于知道要投怀送抱了,不容易呐。”
他牵着叶凤泠,绕去石亭背后。
早有一个洛阳府衙役装扮的人立在那里,朝苏牧野拱手。
洛阳府衙役身旁,是两辆平平无奇、甚不打眼的马车,一辆车轱辘深深陷在泥土中,一辆车辙几乎无痕。
“头次登门,不能空手。这是我带的礼物,算作你我二人孝敬外祖父的。”
叶凤泠瞪大了眼睛,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上翘抖,口上矫情:“谁是你外祖父。”
“想笑就笑,什么时候又学会了矫揉造作这出新戏?”苏牧野笑吟吟,丝毫不理叶凤泠的话。
几分羞赧、几分埋怨,更多的是甜蜜,朝苏牧野翻了个完美的白眼。她明白洗砚眨眼的意思了,唔,好开心呀。
洗砚在远处看着自家公子光鲜亮丽地对叶三小姐献殷勤,挠挠头,揣着袖子凑到月麟跟前:“我问你哈,柳府住得下咱们这么多人不?”
按洗砚的意思,自家公子送了叶三小姐到柳府,最好不要住在柳府,一是无论如何,两人关系还没过明路,贸然住下,传回京都不好听。再者,他打听到的消息,柳府虽然人口不多,可是家宅内里阴私一点儿不少,而且貌似宅子还不算太大……
可照眼前两人的腻歪劲儿,再联想刚伺候公子换衣时,稍稍提了一嘴,公子岿然不动的脸色,洗砚暗道,只怕公子就是要住在柳府、贴在柳府……灵光一闪,他的眼睛亮了下,貌似有些明白了公子的意思——不怕京都圈不知,就怕那几位知道装不知道。
嘴里发出啧啧声音,洗砚在心里给自家公子的厚脸皮竖起了大拇指,目送叶三小姐即将远去的良好名声。
月麟咬着唇,狼狈不已,柳府这些年着实没落,若是同苏北城其他家族相比,也就是平平,如果同京都世家比,根本天上地下。离开京都时,她和小姐就知道,她们前脚离开,二小姐就会搬进小姐惯常住的院子,也不知这次回去,小姐会被安排住在何处?
人精子洗砚,一眼看清月麟青青红红交错面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笑笑没再说话。
向叶凤泠简单解释几句两车礼物后,苏牧野摸着下巴,调侃中带着正经,伸出手指轻点叶凤泠额头:“在柳府,不许跟我动手,不许对我甩脸子,听到没?”
叶凤泠横来一记眼波,娇嗔不语: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