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径云俱黑,清池火独明。
苏牧野在矮塌上靠了整整一个下午。墨盏再次进屋,窗明几净,一屋子的混乱,这会儿已经完全看不到痕迹。
苏牧野掀起眼皮:“什么事?”
墨盏递过来三张纸并三个信封,第一张写着:二皇子大婚如期筹备,二皇子妃遇袭三次,毫发无伤。
苏牧野神色不变,翻过去看第二张:安南都护节度使病逝于任,朝廷下旨路峰任安南都护节度,兼交州刺史。
苏牧野低声笑了笑,再去看第三张:叶伯爵府有意将叶二小姐嫁入东宫,叶二老爷转任户部郎中。
看到第三张纸条,苏牧野眼里流露出兴味,手指轻轻叩击着身边案几:“洗砚,还有几日回来?”
墨盏递过来纸片:“一日。”
苏牧野颔首,闭上眼也驱逐不了脑海里那道声音,不由得冰冷一笑,似是嘲笑自己的自作情深。
“谭绎还没有音讯,是吧。”
“你来。”
……
在苏世子为情暗伤,恼恨叶凤泠之际。从洛阳府出来的叶凤泠,看到等在门口的陆羽筠和白家兄妹,莞尔一笑。
洛水黄道桥之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南北主街两旁,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白灵拉着叶凤泠的手,像个兴致勃勃赶去买糖葫芦的孩童,只顾朝前走。陆羽筠悠悠迈着步子,不急不慢尾随在后,始终盯着那道银色背影。
“陆公子,在外面走这么久,你真的没事么?”叶凤泠回过头问了一句。
陆羽筠淡淡地咳嗽一声,走了上来:“我没事。今日天气不错,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呼吸新鲜空气,强身健体。我想过了,你要回苏北,我要回成都,就算改道送你,也总要分别一段时间,我就多跟着你走好了。你们不必理会我,我看得见你就好。”
叶凤泠有些措手不及陆羽筠的直白执着,旁边的白家兄妹分外讶异,白灵眯着眼忍不住道:“你不是要和韩家那个……”
陆羽筠凝视叶凤泠:“我的婚事,肯定是要我点头的,别人说出大天十六点,也没用。”
白灵碰了个软钉子,讪讪摸摸鼻子,不敢再吭声。
叶凤泠缓了缓情绪说道:“陆公子,你我……”
陆羽筠不等叶凤泠说完,从旁边接过一个糖人,送了过去:“这边有习俗,腊月多吃糖,来年甜甜蜜蜜的。拿着。”
叶凤泠看着个性秉异、执拗直接的陆羽筠,心底叹了口气,面容婉婉笑开:“好吧好吧。”
另一边,白灵正在央着白奇给她也买一个。
陆羽筠踱步到叶凤泠一侧,温声笑道:“我有几个事情要问柳叶。”
“公子,请。”
陆羽筠的目光流连叶凤泠身上极久,缓声轻道:“你姓什么?”
叶凤泠脚步一缓,全身微僵,旋即慢慢出了口气,掩袖捂面:“呃……柳叶当然姓柳啊。”
陆羽筠眸色暗淡一下,低低笑:“你若不说,我就斗胆猜下,难不成本末倒置?”
他的猜测并非凭空而来,这些日子,暗中遣家人去查含香馆,顺藤摸瓜,轻松摸到了苏北柳府,再一想柳府同京都的联系,陆羽筠大胆猜测叶凤泠的化名“柳叶”极有可能被她拿姓作名。
眼前之人眼睛轻轻鼓动了下,陆羽筠心知,看来是了。
叶凤泠的躲躲闪闪让他心里失望,可陆羽筠从来乐观积极,动心忍性,继续试探。
“呵呵,你不愿说就算了。”
叶凤泠讪然笑笑。
“昨日你摔倒在地,还有再前面谭绎对你手下留情,到底是何缘故?”陆羽筠想了想,又加了句:“还记得白家那个烤肉手艺高超的武士么,叫罗释的。昨夜他的尸体被送出山,我请了二叔去看,罗释身上所中掌印和被谭绎打伤的人身上掌印一样。”
叶凤泠美目怛然,她回忆了下当时情形,心里自有想法,而后垂着眼皮道:“谭绎乃蛮夷血统,非我族类,我自是同他无甚联系。但此前向天歌被人掳走,追查过程,数次接触到谭绎。至于昨日的摔倒,实乃脚滑被人撞。”
陆羽筠记得以前提及苏牧野的名字时,叶凤泠那些不自然的反应,此刻便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面容,可是叶凤泠面色如常,看不出她说出“谭绎”时有何异样。
“所以你同他以前并不相识?”
“当然。”
叶凤泠狡黠一笑,心里咒骂,面上愈发温柔:“陆公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陆羽筠凝视她半晌,忽然笑:“没什么,随口问问。昨日见苏世子反应,还以为你们三个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