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泠猝然别目。
喝过凌虚幽昙药液,向老爷似乎觉得身体没有那么疼了,他眯着眼,望向叶凤泠:“你是陆羽筠身边那个女的。回去告诉陆家,还有蒋家,他们若是不捞我出去,别怪我说秃噜嘴,把他们那点破事抖落出去,哼!”
叶凤泠眸光如炬,淡淡一笑,转身要离开。
“哎——哎,你等等啊,你告诉天歌,让她离那个季阳远点,都断了手指的废物,有什么前途未来。趁着没孩子,赶紧分开。等我出去了,要给天歌再寻个显贵门庭。”向老爷连声喊到。
叶凤泠才要迈开的腿顿住,她转过身,微微笑:“季阳的手指是你弄断的?不是仁者他们?”
“不不不,别乱讲啊,我……我可没动手。”
虽然否认,但面上惊慌瞬间暴露向老爷的气短心虚,他警惕地挪去牢房深处,离叶凤泠远远的。
叶凤泠朝陈楚道:“陈大人,向老爷和向夫人,虽然是要案重犯,但他们毕竟年纪大了,连个草席子都没有,有些不合适。您看?”
陈楚闻言,沉吟片刻,叫衙役去拿副草席子放进去。
叶凤泠一直稳稳立在一旁。衙役打开牢门,放草席子时,叶凤泠手摸了牢房栏杆一下。
陈楚送叶凤泠到洛阳府大门,立即转身回到牢狱,匆匆忙忙朝佟掌柜那间牢房走去。
还没到,就看到有黑衣小厮立在过道儿,见他过来,伸手拦下。
约莫盏茶功夫,陈楚面前无声无息走出来一道白色人影,缓缓地,静寂地。
“她见完向府那两个了?”
陈楚点头:“还替他们要了副草席子。”
苏牧野顿住,望向陈楚。陈楚忙复述前后。
苏牧野冷笑出声:“你马上带人再过审,弄好签字画押的事。”
陈楚疑惑,不是说要等向老爷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么,他不敢质疑苏牧野,点头应下。
苏牧野足不点地向外走去,黑衣小厮跟在身后,陈楚无意的一个回头,心下大骇——
佟掌柜倒在牢房里,匍匐朝牢房门口爬着。她抬头见陈楚望来,绝望喊道:“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陈楚回想刚瞥到的一眼——那英俊的面目上竟然苍白如雪,双目炙红,隐有炽盛凌厉凶狠的光闪现。
陈楚想了想,若有所思。
直到回到芷园躺下,苏牧野胸口还在怦怦乱鼓,胸膛之中的绞痛如潜龙升天一般,快要冲破骨肉。“想离开……费大功夫……”唇中逸出几字后,他的面容在暗处狰狞颤抖,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捏的他骨骼格格作响。
脚踝的隐隐作痛和心头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苏牧野扬起手,毫不心软地拍向屋里的屏风、梅瓶……
墨盏立在门口,听得里面叮咣乱响,声势极大,让人心悸。许久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吩咐:“让人进来打扫。”他垂着眼,飘远唤人。
苏牧野靠在矮塌上,沉闷地咳嗽两声,抬起眼眸出神地盯着窗外雅园新春意。
芷园被胖管家妆点的分外热闹,大大的红灯笼、红绸带高高挂起,各色镶金挂银的花卉枝朵错落有序。远远望去,只觉如同到了仙境瑶池,美不胜收。
此情此景令苏牧野眼光变得无限飘忽。
佟掌柜提出要见叶凤泠,他顺水推舟答应。作为交换,佟掌柜需要通过她的嘴,告诉叶凤泠一件事,那便是她在锦屏山对叶凤泠下手,乃是受谭绎指使。
佟掌柜欣然应允,但她不知,她和叶凤泠的对话,会被一墙之隔的苏牧野听得一清二楚。
佟掌柜所处牢房,有一堵墙是专门为审讯犯人所制作,隔壁的暗室,不光能听清这边人言,更能透过暗孔,将牢房内场景尽收眼底。
苏牧野原本存的无聊听一听的心情坐在暗室,没成想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叶凤泠“剖心之语”,现在,关于实际指使佟掌柜对叶凤泠下手的神秘人,他已经不关心了,满脑子都是叶凤泠评价他的话。
那些评价他还能安慰自己,说的也算实话。但叶凤泠口口声声的“离开”,在他心头反复被咀嚼,控制不住的身子冰凉,只觉置身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