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给我吃的?”
那孩子一边往嘴里塞汉堡,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道,说话间,那双碧蓝的眼睛里写满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的质疑。
“你们这些东区佬不都是看我们像看臭虫的吗?”最后一口汉堡咽下,他——她舔着手指,诚心诚意地问着,“我觉得,你也不是多喜欢我。”
‘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这个孩子的眼睛里如此发问。坐在礁石上的年轻女性早已脱掉了鞋子,光着脚踩进水里,她头顶顶着不甚明朗的月光,百无聊赖的用脚尖划出一道道水花。
闻言,她侧过头移开视线,手掌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你挡住我路了。”
“还有——”她神色朦胧的眺望远处乍然破开水面踊跃而出又很快坠回大海的鱼,唇角上挑,拉长了声线刻意带上了些许软绵绵的戏谑,“小鬼,如果这就是‘好’——那你的人生得有多可悲?”
不——她并不想这么说。
但是……
“我恰巧也正缺个人陪我吃饭,所以既然是你那就是你咯。”她轻巧地移开目光抬头看天,轻飘飘转移了话题,“不过,也不是没有代价。”
她如释重负,“那就好。”说罢,小狼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大事,颇为警惕地捏紧了披萨盒,脊背与四肢绷直着,一副随时可以站起来快速跑开的样子,“你不会要我付餐钱吧?!”
黑发姑娘弯了弯眼睛,似笑非笑道:“不会,但你必须得把这个喝掉。”她从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指指向食品袋里堪堪只露出个瓶盖的牛奶,嘴角在衣领后得意的翘起,“我不喜欢喝,但既然买都买了,你不要浪费食物。”
这算什么要求嘛?!
小狼崽咀嚼的动作不禁停滞——‘还是说,里面加了些不该有的调料?’条件反射的,她这么想到,但出于某些隐秘的犹疑,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然后就有些出神地凝望向那人的侧影。
今天的月亮与无数个哥谭的夜晚一样,被乌云层层遮掩着,吝啬的只泼洒出一丝半点,纤细的月光微弱的映射在城市内的建筑物上,一点光亮都反射不出来。
也唯有钢铁森林之外温柔环抱着它的海洋,永不停歇的浪尖上,粼粼波光在水花顶端雀跃着闪烁着的光恰到好处的亮度打在那人的脸上,是远比舞台灯光都要明烁的光芒,勾起那人眼底比大海还要明丽深邃的一抹蓝色,莹白的皮肤如同刚从水中捧起的玉石,或许微微翘起的红唇被竖得高高的衣领遮挡……是比那一张张海报上更加鲜活的颜色。
小女孩当然是知道眼前这个态度恶劣却给了她食物的人的身份的。
如果在常年阴雨,气质阴郁的哥谭城里找出最能被这里的居民深刻记住的灼灼亮光,那么除了偶尔得见的晴天太阳外,也只有属于哥谭公主那一张耀眼夺目如同初晨玫瑰的脸庞。
得益于对方明星的身份,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只要有心,总能找出一张属于哥谭玫瑰的海报,于是尽管出生在无比偏僻的西巷,但小姑娘也不是毫无见识只会龟缩在昏暗角落等待天降横财的西街老鼠,为了赚钱养家糊口,她早已走遍了东区人允许西街人涉足的范围,在得到的油水可以稍微多一点的地方,有布鲁茜·韦恩脸蛋的地方简直比她见过的格兰特还要多。
西街小女孩生存不易,还未长成劳动力的她们除了摇尾乞怜做些花童乞儿的活外,也只剩下被拐卖的灾厄——自此之后,沦为雏妓竟然是她们最为轻省的悲惨命运。
而小狼崽之所以会脏兮兮做一副看不出性别的打扮,也不得不算作一种自保的手段,今天的她虽然外出谋生却毫无所得只能饿晕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但却在被人捡拾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前被好心人捡到投喂,也不能不算作一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