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似乎被肖添纯粹的执着暖到了,他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然后他接着道:“我爸爸曾经是开公司的,当时他性格比较不好,在商业上有很多敌人,后来有人买通了审计给他的公司出具假报告,最终他公司破产,人又气又急就脑出血去世了。我妈在他去世后身体始终不好,前两年也去世了。”
陈越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得让肖添有点害怕,还有点担忧。“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做审计的吗?”
“算是吧,”陈越也有些不确定,“毕竟痛恨和热爱就只在一线之间。如果没做审计,可能会去做个程序员之类的,这我也不知道了。”
***
肖添上大学三年以来所有的眼泪,似乎都是为陈越准备的。他靠在陈越怀里哭到快要抽搐,仿佛遭受了家庭变故的是他而不是陈越一样。
直到今天之前,陈越也没想过人可以有这样多的眼泪。原本有人因你的悲伤而悲伤就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当这人变成你爱的人时,便更加奇怪了。陈越现在就觉得自己的悲伤期已经结束了,他在这一瞬间,从背负了十几年的伤痛中跳了出来,像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时的激动。
肖添还在抽噎着,他从小到大经历过最大的苦难就是宠物鸟自己飞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过,这件事就让他难过了整整一个月。因此当他一想到陈越孤单一人过了这么多年,回家后最是孤单,加班反而是消遣,他的难受就完全止不住。
“好了,”陈越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肖添的后背,帮他把哭嗝止住。
等肖添好不容易抽抽搭搭地停下来之后,时钟已经走到了十点半。肖添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哭就哭了一个多小时,自己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啊,黄河的水都能被他哭干了。
回过神来的肖添有点不好意思,似乎也觉得自己太像小孩子了。“你可不能嫌弃我。”他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越说道。
“怎么可能,小朋友。”他将肖添的一头卷毛弄乱,问他:“今天还要回去吗?”
还要回去吗?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要啊!肖添一把揪住陈越的衣角:“不回!”他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急切,生硬地加上了一句:“可以吗?”
肖添不知道,他问的可以吗,在陈越眼里就像是□□裸的邀请。陈越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还好沉浸在自己紧张中的肖添没听到。“那……好啊。”
肖添其实根本没想这么多,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再让陈越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了,所以他不仅今天要留下来,还要年年岁岁都留下来。
不得不说,人有了目标,就有了奋斗的动力。肖添志在真正同居,自然想通过这一晚的试用期好好表现。但陈越却正好相反,他反而显得更加紧张,体现在他拿着手机不停地指纹解锁,又锁屏,如此反复了十几次,却都没有看任何内容。
此刻,肖添正在洗澡,按照他冬天三天洗一次的频率,今天本不应该洗澡,但是他又担心陈越作为南方人会嫌弃不洗澡的他,于是还是逼着自己从暖暖的毛衣里钻出来洗澡。
洗到一半,陈越敲响了浴室的门:“我给你拿了一套睡衣,放在门口了,你洗完自己来拿。”
肖添应答的声音混杂着水声传了出来,让陈越有种不真实感,他怎么莫名就多了个男朋友,相处方式还莫名有种老夫老夫。
这还是陈越第一次没有做到绝对的理智,记得从工作以来,成为一名审计员之后,陈越就再也没有过感性行事。他就像是一台绝对精密的仪器,每一个程序每一次运转都已经被程序设定好了。而肖添的突然出现就是他所有程序中唯一的bug。
浴室中的肖添开心地哼起了歌,是一首陈越没听过的歌。浴室的木门太过老旧,已经有些不严实了。于是肖添的歌声伴随着热气从门缝里飘出,让陈越也有些眼圈发红。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要将日子过得好一点,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当一个工作狂。但他只是做不到,他不知道除了工作还能做什么,看电影?看电视剧?都未免太过无聊。他也不知道学会做饭有任何意义,外卖方便快捷,更可以做到营养健康。
但是肖添成为了这一切的理由。
而肖理由本人,正在浴室哼着Lenka的《lucky》。
Oh~Lucky~Oh~Lucky~。
此刻他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肖添想着,没错,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隔着一扇老旧变形的浴室门,门里的人快活地享受着爱情的洗礼,门外的人想着,两人如果白头偕老的话,十几岁的年龄差要怎么弥补。他要开始学做饭,继续健身,少加班,尽快升职,还有浴室门也该换了,换个房子好像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