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大体的吉凶还是不难解的。”长安不慌不忙:“不纠细节、单看结果的话,阳爻全在奇数位,阴爻都在偶数位,这却是个平顺功成的既济卦。”
其余人弄不明白什么既济卦,但“平顺功成”却是听得懂的:“也就是说,我们今晚一路平安?”
“表面看是这样。”长安抿抿唇,皱起的眉头却没舒展:“‘曳其轮,义无咎也。’即便成功,全程也须谨慎小心,否则恐有灾祸。”
三七闻言长舒口气,复又奇怪:“那您还愁什么?”
“解卦最要注重个‘活’字,阴阳调和方能生生不息。这副卦却太过完整,吉祥得有些僵化。都道‘十全九美’‘水满则溢’,平顺的表面下,混乱变数怕是不会少。”
功成也叫她说了,混乱也叫她说了,萧鸿顺听得直迷糊:“那到底是吉还是凶啊?”
“可能吉,也可能凶。”长安悠然收起铜板:“足够谨慎解决变数便是吉,粗心大意被变数左右便是凶。”
默默翻个白眼,萧逸暗道这不废话么?他早猜这神棍没个准话,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东西,难度堪比登天。
其他人也很是泄气,不过好歹知道此行可能存在意外,须缜密行事。
——虽然,他们原本也不敢大意。
夜色渐深,弯月慢慢移至中天。后街上二更鼓响,眼见子时将近。
估摸傅氏大概快过来,大家全都打起了精神。时间似乎被拉长,等待的间隙异常难熬。就在弦月微微偏移、众人猜疑她不会赴约时,柴房外总算响起了熟悉的女声:“萧公子,你们可醒着?”
精神瞬时一振,萧逸低声道:“全在等您,劳烦夫人了。”
“秋菊那丫头睡得晚,我等她睡熟才来的。”傅氏这次准备充分,特地带了个木凳,人踩在上面,正脸恰好对着窗上的破洞:“她是家生子,一家子全在柳府当差,卖身契又不在我这儿,拿捏不住,唯恐泄露了风声,因此没知会她。”
外面黑漆漆的,她逆光堵在窗口,五官全看不见,只露个囫囵的人形,从里望去很是可怖。
不自觉的贴紧堂兄,萧鸿顺暗自撞撞胆气:“夫人,您是女子力气小,且把斧头扔进来,我们自己砸破墙出去便是。”
“那怎么行?”傅氏幽幽的一笑:“你等自称九皇子,可万一是歹人,得了凶器反来害我怎么办?”
长眉微挑,萧逸淡淡道:“既然夫人不信我等,又为何助我们逃脱?”
“因为柳来旺拘的大都是无辜的老实人,我看不得你们因为我家燕儿丧命,想给她积些德,下辈子好投去个好人家。”
逻辑严谨,话语缜密,萧逸一时竟无话反驳。
“若你们果真是歹人,再让知县着人抓捕就是。天
子脚下法度森严,区区小贼,连柳来旺都能逮住,想来你们是逃不脱官兵的。”
语毕,她对准窗上残存的木条,“砰砰砰”的小声敲打,因为怕被听到,所以不敢用力,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敲出个能容一人过的窟窿。
“好了,你们快出来吧!”
萧鸿顺喜极,立时便要过去,却被堂兄一把拉住,以眼色暗示黎平先走。
目送他矫健的跳出,听到属下在外道“毫无异常”,萧逸才松手让他行。
大概真是饿狠了,萧鸿顺的身体软趴趴的,怎么都够不到窗上的窟窿。还是萧逸与三七合力一举,才把他狼狈的推出去。
柴房里还剩三男一女,萧逸望向苏玄参示意让他过,苏玄参却没动,而是看向了长安:“陆姑娘,你先走?”
略微思考一瞬,长安打定主意:“不,你们走吧。晚间的占卜损耗太大,我还没缓过劲儿,要再歇一个时辰才行。”
“一个时辰?”萧鸿顺于外间惊呼:“那天都要亮了!”
“没关系,你们尽管离开,这点距离我还上得去。”她目测了一下窗户:“休要担心我,天亮前肯定能出去,便约在张家旁侧的小潭边会合吧。”
眼瞅她闲适安然的坐在干草旁,萧逸半点不信这没缓过劲儿的说词。阴着面孔凑近两步,他蹲下来,低低的近乎耳语:“你故意的?”
双臂抱胸,长安大方点头,也不瞒他:“对。”
“为甚?”
“直觉,会有麻烦。”
不屑的嗤笑一声,萧逸撇嘴:“就那三枚铜板?”
“信不信随你。”长安也是一笑:“把话说在前头:你想走我绝不拦,如果之后当真受伤没命也算我倒霉,绝不到圣上跟前告你黑状。所以——世子,请便吧。”
两个人的冷战本就没结束,萧逸哪经得如此一激?暗自存了要她主动告饶的心思,他哼一声,也不啰嗦,径自转向苏玄参:“你们呢?”
“我既为陆姑娘而来,自当与她一行。”
三七倒是有心离开,奈何公子态度坚定,只好不情不愿道:“我与公子一起,全听他的。”
“好,希望你等不要后悔!”
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萧逸懒得多说,腾身翻过窟窿,果决的与黎平两个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