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这次约的是他们董事长的儿子,清莲的少东家Vi,他第一次从总部来中国,行程安排得很紧,好不容易才能约到他明早半个小时的时间,很难改了。”
浥尘闻言,解开安全带,走出车外望了望,只见公路两旁黑漆漆一片,护栏之外没有任何建筑,前后是长长的车龙,根本望不到边。堵了这么久,行车人都已经不报希望,连喇叭声都消失了,一片安静。
他重新回到车里,对她摇摇头,“这里离市区还远,现在车子完全动不了,只能等一等,这种雪下不久,也许说停就停了。”
陶然蹙眉,胡乱点了点头,默默地在心里想各种可能的解决办法。
……最近的地铁站在龙阳路,现在是11点,末班车肯定没有了,不过如果能赶上早班车,就可以先坐到市区,市区主干道肯定会优先疏通,也许还赶得及回家。……但是怎么从这儿去地铁站?……太远了,至少还有十几公里……或者调头回机场,搭明早的磁悬浮?也不近呢,走恐怕走不到……又或者,试一试?……
她开口问:“Eason,你说,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离地铁比较近还是离机场比较近?也许我可以……”
“哪都不近,你想都别想!”浥尘毫不犹豫地打掉她的烂主意。
他看她好半天不发一言,神色不定,就知道她肯定是不死心,没想到她还真想用走的,不要命了么。
从没见过这么较真儿的女人,忍不住教育她:“陶陶,你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少见一次客户,公司垮不了。”
陶然泄气,“可这个Vi真的很重要,我们马上要和清莲集团续签明年全年的公关广告代理合同,此人有绝对的决策权,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一次面,如果失约,就太可惜了。”
“清莲?清莲不是你多年的老客户了,年年的合同都在你手上,何必担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对了,对了,他就知道她会说这句,这个是如假包换的陶然。浥尘无奈地叹口气,这女人早晚要把自己累死在这个万一上。
果然,她扶着额头,又开始自责:
“早知道今天要下雪,我真该把东西都带在身边,或者早一点回来,就不会……”
“陶陶!”
浥尘出人意料地打断她,伸出双臂,扳过她的肩,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听我说,陶陶,你要明白,不是每件事情你都可以预料到,在任何一种语言里都有一个词叫做意-料-之-外。你无法穷尽所有意外,那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缓慢有力。
陶然眨巴眨巴眼,想要解释:“我并不是要穷尽所有意外,我只是想为意外多做些准备。”
他点头赞同,“OK,Sure,Preparefortheworst,BUT,hopeforthebest。你不能只做一半。为最坏的做准备,这没有错,但你也必须允许自己做最好的期待,不是么?”
“我没有么?”她疑惑。
“你没有。”他毋庸置疑地告诉她,“你总是为最坏的准备,然后用剩下的时间等待这个最坏发生。如果它没有发生,你就又去为另外的最坏做准备,然后等待新的这个发生。如此反复,永远不安。”
他牢牢握住她的肩,幽深的眸看进她的眼睛里,那目光直达心底深处连她自己都常常装作不见的某个地方,令她微微颤栗。
她忽地有些恼,觉得他凭什么?
脸上虽未流露太多不悦,身体却有些挣扎,意欲逃脱他的掌控,她平静地反驳:
“至少,当它们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已经有所准备。”
浥尘松开手,她轻易便挣脱。
待要松口气,他却径直趋近她,四目相对,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只听他问:
“陶陶,那你用什么时间快乐?”
他的声音轻轻的,轻得像一声叹息。
她下意识地紧紧抵在椅背上,几乎摒住呼吸,心神不由自主地跌入眼前那双黑得漫无边际的瞳眸中。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落下闸门,隔绝一切扰攘。
万籁寂寂。
簌簌沙沙,是雪落的声息,轻轻拂过耳际。
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它在问——
陶陶,你用什么时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