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只在床头发现秦筝留下来的便笺,简明干脆的叫她乖乖留在酒店睡醒直接打电话叫roomservice送些吃的过来。便笺上压着一个三色药盒,药盒第一层已空,剩下两层显然就是她今天内应服用的剂量。
弦歌摸了摸额头,这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边换衣服边估计这个时间的拍摄进度,一走出酒店大门便径自坐出租车赶往七晷区。
七晷区的地标就是中心纪念碑,纪念碑的顶端铸造有日晷,七条街道由中心纪念碑呈放射状向外伸展,成就七晷区的标识。在伦敦历史上,七晷区曾是非法贩卖烈酒的集散地,每条街正对着纪念碑的街口都开了一家酒吧,而他们的酒窖在地下相通,方便必要时逃逸。直到今天,街口那家典型英国风格的酒馆仍可以让人联想起当年的味道。
弦歌和朱利安诺选中这里作为拍摄场景之一,就是看上这里的部分街道还保留着老式的砖石路面,窄窄的街道两旁是七晷区最具历史风味的红砖立面建筑。弦歌试着在Monmouth街上转了转,心想那样引人注目的以东方面孔为主的摄影组理当很好找,可连问了好几个路人,竟无人见过这附近有摄影组出没。弦歌这才不甘心的相信,她低估了朱利安诺的工作效率。
踏上灰黑老砖的路面,沿街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常青爬藤攀附红砖,绿影斑斑,藤下便是错落相邻的咖啡店,尽管英国是一个喝茶氛围甚浓的地方,但许多伦敦人会特地到此喝一杯咖啡。Monmouth咖啡店在伦敦很有名气,店面很小,却时常人满为患,它是伦敦唯一一家在店内用传统烘焙法烘制,研磨咖啡豆的咖啡店。这种老式的烘焙工具,在今日的伦敦已经很难找到。弦歌曾在岑缓羽的推荐下来过几次,每次都傻傻的坐在一旁听岑缓羽与老板侃侃而谈,一来二去就连老板都记住了这个对咖啡极有研究的年轻人,三人喜笑颜开的合照至今仍贴在店墙上。
此时有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站在那堵墙前饶有兴趣的盯着照片看,弦歌以为自己错认,走近几步才愕然惊呼:“缓羽?!”
男人闻声回头,潋滟狭长的丹凤眼笑成一条缝,Burberry杏色束腰风衣剪裁合身的衬在他身上,在他咧笑的那一瞬,弦歌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诡异的形容词——人面桃花。看惯他西装革履的打扮,偶尔休闲,骨子里那种不羁妖娆便如烟雾腾腾升空,这套极挑人穿的外套愣是给他穿出满分加成的效果。
岑缓羽依旧油腔滑调,拎着墨镜架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啧啧笑问:“怎么?看到我乐傻了?”他呵呵靠着墙角的座位坐下,捂着下巴上下打量弦歌,“啧啧啧,真傻啦?坐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OK,让我先说……来伦敦的原因很简单,出差。呃……至于什么时候来的……”他一本正经的数着手指,“3天,来了3天,准备搭今晚的夜机回国。你呢?什么时候回去?工作顺利吗?”
弦歌发觉自己要说的话被他抢得干净,不由悻悻坐下,轻咬嘴唇挤眼调笑:“好啊,来了3天都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怕我趁机宰你一顿啊?”
“放马过来!”岑缓羽手臂一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Menu、GordonRamsay还是Petrus?”
弦歌咂咂舌,揶揄道:“岑缓羽,你怎么总是去那些贵得要死的餐厅。我没这么狠,就去Souk吧,离这儿也近。”
“摩洛哥菜?好,我喜欢。”他抿了一口香浓咖啡,颔首赞同。只听弦歌一声开玩笑似的斥:
“想得美!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就去Menu吧,吃完我就能直接回房了。”
“也好。”他再次点头,吐字间隐含咖啡的余香,苦中带甜,“原来你住在aught,Angela知道我来伦敦,还打电话叫我过去试菜,要早知道你住在那儿,我就答应她了。”
弦歌莫名觉得今天的岑缓羽有些不同,就在前几秒前,他有刹那变得很安静,就连嘴角的笑都是温温浅浅一点点,少了往日没心没肺的诨笑。明知弦歌是故意与自己唱反调,偏偏不予反驳,一一首肯。
弦歌自觉无趣,只得摇摇头自己承认:“算了,还是去Souk吧,去Menu吃一顿饭比上刑还累。再加上Angela一见到你,肯定又要喋喋不休的说她那些做菜经验了,免了免了!”
岑缓羽呵呵一笑,算是默认,“你要有Angela一半厨艺,伦敦都能变成沙哈拉沙漠。”
弦歌不满的驳他:“你就会纸上谈兵!”她不屑嗤鼻,说完还不泄恨,索性恶狠狠的挤兑他,“你要是觉得Angela这么好,当年人家倒追你的时候就别拒绝啊!”
这次,缓羽倒不否认,嘴角那抹温浅的笑扩散开来,一努嘴,直白的应道:“好啊,下辈子我会认真考虑。”
“还下辈子呢,索性现在开始就认真考虑吧!”弦歌将信将疑的笑,先他一步走出店门。这一会儿,她更清楚的感觉到缓羽的异样,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虚浅的饰在脸上,便是笑,也能看见他眼梢的黯垂。她突然想起什么,冷不丁驻步回首,两人险些撞在一块。她不确定的盯着他的脸,问:“缓羽,上周叫你去看医生,你去了吗?”
“我没事。”他不假思索的扭过一边,一手插着裤兜边走边说:“小感冒而已,吃过药了。”
“重感冒吧?”弦歌撇撇嘴,径直揭穿他的谎言,“你的鼻音越来越重!要么就是你压根儿没去看医生;要么就是你以‘忙’为名,从不按时吃药。你坦白吧!”
“坦白什么?”岑缓羽一挑眉,恢复真真假假的眯笑,“坦白Angela还不死心,又跟我告白了?还是坦白,我拒绝了她。”
“真的假的?”弦歌一愣,显然对岑缓羽转移话题的技术不太满意,“你怎么拒绝她?”
“不是说了吗?我说,‘下辈子我会认真考虑’,这辈子就算了。”他意兴阑珊的走在前面,橘色的残阳余影在灰砖上拖出他清瘦的人影,细长如灯柱。
一阵不安涌上弦歌的心头,她站在他的影子里,嗅不到他身上熟悉的雪茄香。她猛地从后面拉住他,一扭身挡在他前面,不甚肯定的追问:“缓羽,你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Menu、GordonRamsay和Petrus分别是之前文中所提的三家酒店——aught、Claridge和Berkeley的餐厅,全部都由米其林星级大厨主理。缓羽同学口中的Angela又是某诺恶趣味乱搞,真有其人,全名叫Angela·Hart,这位红遍英伦的厨师也是英国为数很少的女厨师,拿奖无数。
■Souk餐厅也是真实存在滴,它是摩洛哥菜在伦敦流行的始作俑者,每天晚上都有N多人排队用餐。地点在七晷区七街之一的Shardens街上,有机会滴同学可以去做一次饕餮,品尝异域美食。
某诺一提到吃的就激动!激动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