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加急,长廊外飘进的雨滴打湿了裙边,曲玉退了回来,想着等会有仆役路过时让人捎把伞。
倾盆而下,檐角处雨声哗哗,不甚清晰的雨幕中急急跑来一人,伞跑得歪了大半,斜扫的雨将她衣服打湿大半,宝凝冲进廊中,将护在怀里的外裳拿出来,喘着气说:“还好小姐走的是这条路,不然走岔了怕是要着凉。”她手脚麻利的将外裳抖了抖给曲玉披上。
曲玉心疼她,“我在这坐着等你来也不会挨到雨,倒是你衣裳都湿了。”
“奴婢衣服湿了没事,一会就干了。”她撑起伞,“小姐走吧。”
雨点又大又密,曲玉拉着宝凝走了条近路,恰好与赶来的小厮岔开了。
小厮一路都没看见人,直到去了曲玉所住的怀暖院附近才知道人已经回去了。
夏生想着少爷追人不利,叹气往回走时,瞥见从院子角落处蹿出一个人,两人差点迎面撞上。
“诶呦,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夏生揉着被伞柄打到的额头,有些气恼,“就你这样要怎么伺候你们家主子?”
“对,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雨帘下探出一张哭得通红的娃娃脸。
“茴香?怎么是你?”夏生吃惊。“你怎么哭成这样?”茴香是他们这一批奴才中年龄最小的,平时大家都让着她,就是她被分到了最好说话的曲小姐这,也没怎么受过罚的,怎么今个哭成这样?
茴香捂着脸念叨对不起,一回身扎进雨中跑了。
*
“茴香年龄还小,嬷嬷你也太严了吧。”曲玉刚才几次想把茴香支使下去都被嬷嬷拦下来了,这会看着外面的大雨干着急,“外面雨还这么大,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
嬷嬷原来是林夫人身边的人,同曲玉说话从不退让,“她都能替主子做主收外面男子的东西了,一个避雨的地方还能找不到?”
她话中刺说的也太难听了点,曲玉抿了抿唇,皱眉辩驳,“盛少爷要硬给,茴香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怎么样?”
嬷嬷气结,狠声道:“她就算跪着磕头,磕死在那,也不能收东西,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林府?外面的人会指着夫人的鼻梁骂她不会教养。”嬷嬷一双眼中透着狠厉的光,“小姐你可是和林府绑在一起的,你出半点差错,整个林府都会被你牵连,夫人养你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
“少爷如今学成归来,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咱们,这时候传出点谣言,你又把少爷置于何处?”
半晌,嬷嬷昂首挺胸的从房里出来,像个得胜的公鸡。
曲玉心里难受,扯着袖子盖脸。宝凝从外面进来,将披风拿来给她围上,“嬷嬷说话一直都这样,我们其实都挨惯了,茴香年龄小,今天挨骂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让她找个僻静的地儿哭一会就好了。”
袖子下的声音闷闷的,“是我没护住她。”
“小姐又说什么话,本来茴香也有错。”宝凝把碎掉的茶盏收拾出去,回来时看曲玉还窝在凳子上,叹口气道:“小姐莫伤心了,等你嫁给大少爷了,嬷嬷就不敢像今日这样了。”
袖子下的声音抽噎两下,“宝凝,我不想吃晚饭了,我想睡觉。”
“那奴婢去给小姐铺床。”
花丛中还凝着露,天色半亮,老仆从主院过来急匆匆的将曲玉带去夫人面前,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地面不少地方还泥泞着,可那老仆越走越快没半点等后面人的意思。
曲玉叫了两声,也不见老仆等一会,无法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去,裙边扫过花圃粘上露水。
早在昨天绣卷被嬷嬷看见的时候,她就猜到今天夫人会来请人,再走过前面的院子就到主院了,少爷现在在府里,夫人就算要罚也不会太过,曲玉深吸一口气咬牙跟上。
林夫人在房中用膳,桌上有几碟小菜和一副碗筷。她将帕子叠好唤曲玉,“你来布菜。”
夫人不笑时,一双眼狭长而精锐,曲玉乖顺的应了,才往前两步就发觉夫人眼神不对。林夫人扫过她沾了泥水的裙边,不喜的皱眉,“不用你了,让宝凝来。”
曲玉牙骨紧咬着,鼻子酸了几下没敢让眼泪流出来。
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碗筷轻响的声音,至到夫人搁下筷子,丫鬟们进来收拾桌子,曲玉才觉得活过来,她急促的呼吸几下,再看退下来的宝凝更是右臂微微发抖。
收拾完桌子后,夫人让丫鬟们都退下去,房间里只剩下曲玉和她,这是曲玉最害怕的场景。
“过来。”夫人坐在掐金的红木高椅上,一旁的熏香飘然的升起一股烟,檀香浓厚,可那双眼像鹰一般钉在曲玉身上。
“跪下。”
这个地方曲玉跪过很多遍,她甚至能估算出从这里膝行到夫人脚下要几步。
果然,“过来点。”
曲玉心里安慰好歹今天的衣服厚,不像夏天跪不到一刻种膝盖就不成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