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没有离去的意思。
沈姣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越发没底。她望向沈王爷,沈王爷也嗅出了不对劲,向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点了点头,悄悄向后院走去。
“殿下还有什么指教吗?”沈王爷话音未落,两个禁卫忽然从后院奔出,迎面将那随从就地格杀,衣角翩然,滴洒了一路鲜血。
沈王爷骇然:“你!”
禁卫跪在秦殊脚边,“殿下,没有找到郡主。”
秦殊面色已然冷峻起来,阴沉中带着一丝肃杀。
沈姣见过他这种表情,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实话。”秦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沈王爷上过战场,也曾征战四方、杀伐无数,可如今面对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人,哪怕现在手握他的弱点,沈王爷还是失了底气。
他蓦地后悔抓了易轻城。
沈王爷面色变化不定,最终笑了出来:“殿下,有话好好说,不要弄得鱼死网破。郡主确实在府上好好的,本王只是想与殿下商议大事……”
秦殊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我要见她。”
“姣儿,你去取她的信物来交给殿下。”
“孤就在此,还需要如此迂回吗?”
沈王爷不敢硬碰硬,只能将秦殊带去关押易轻城的地方。
路上一片死寂,竟然一个奴才都没有,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被秦殊的人杀了。到了佛堂,只见门户大开,里面一个人影也没有,守卫倒在门口,显然已经被搜查过了。
“这……”沈王爷惊呆了,慌忙向秦殊解释:“她之前是在这里的。”
沈王爷大骇,终于反应过来。
秦殊此来,是打定主意要拿他们开刀。就算没抓易轻城,秦殊也不会放过他们。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分在沈家的那一半权,是时候收回来了。
“住手!”
秦殊侧头,看到一个身量单薄的少年。
沈肴气喘吁吁地疾步走来,“是我放她离开的,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秦殊没有反应,沈肴继续劝道:“就算沈家做得不是,也该先禀明圣上再行定夺,殿下三思。”
秦殊沉吟许久,让禁卫去公主府确认。二府相隔不远,禁卫很快回来。
“郡主不在府中。”
“这怎么可能!”沈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今天他无意中看见沈姣在佛堂外跟易轻城说话,才帮她逃了出来。
难道她在路上又出了事?
沈肴心中懊悔,如果当时送她回去就好了。
秦殊的心更沉了。
他看得出沈肴说的是真话,那么轻城究竟在哪?
-
易轻城确实在沈肴的帮助下逃了出来,沈肴还帮她找到了一小瓶月石粉。
只是……
她还没回到公主府,就在门口遇到了礼佛归来的华阳。
华阳见到她眼中一亮,易轻城预感不妙,果然,华阳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不由分说就要将她带进宫。
易轻城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在皇宫一待就是好几天,除了定期来送饭的宫婢,易轻城一个人都见不到。
不能这么被动地坐以待毙。
第三天,易轻城决定装病。
刚躺到床上还没开始展露演技,易轻城忽然听见外面一群宫婢在呼天抢地,凄厉不忍闻。
同时还嗅到了一丝烧焦的味道,易轻城忍不住攥紧拳头,从潜意识里害怕起来。
总觉得这情形很熟悉。
她刚想下床去看看,门口又传来响动,随即就有人一下推开房门。
华阳神色癫狂,衣发凌乱,令人觉得危险。易轻城躲在被窝里屏住气,外面一定是出大事了。
秦殊找不到她,说不定真的会闹翻天。
“他竟然真的敢起兵……”华阳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是秦殊?不对,秦殊已经是太子,不需要落个逼宫的骂名。
华阳一把掀了被子,将易轻城拽起来。她的手死死攥着易轻城的脸和肩,易轻城感觉要被她掐死了。
“待会见了你爹,要哭,知道吗?”
原来是卫浚,所以华阳是怕卫浚起兵跟自己算账,才抓她来,想唤起卫浚的怜悯?
见易轻城没有反应,华阳又开始打她。
??有病?
易轻城懵逼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块碎瓷片刺向她。这是她吃饭时故意打碎一个碗,留下来防身的。
华阳没有防备,脸上被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她捂着脸哀嚎。
易轻城趁机爬下床,往门口跑去,又被反应过来的华阳抓住,两人缠斗着摔在地上。
有人从外面进来,驻足在她们面前。华阳最先发现他,一下呆滞住。
易轻城顺着她目光看去,卫浚披一身铠甲,甲上满是如锈血迹,手中还提着夏灵帝的首级。
易轻城移开目光,即使她是学医的,见过很多死人,她还是想吐。
“卫浚,”华阳声音颤抖地喊着这个她唯一真心爱着的男人,直到最后她也没得到他的心。
“你看在我给你生了个女儿的份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杀我……”泪水混着颊边的鲜血流下来,华阳拉着易轻城挡在身前,自己往后缩着。
卫浚冷笑:“看来你是真疯了,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吧。”他抬手指向易轻城,“她只是当初你从一个奴才手里抢来的孩子,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疯了,抱着孩子说是我的。可笑,我从未碰过你,你忘了吗?”
默默围观的易轻城:??
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即使之前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但那多半是玩笑话。现在真的确认了,易轻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曾经对自己的爹娘有过很多憧憬。
梦想了许久的东西,突然毫无预兆地降临,还来不及按计划做些什么,它就破灭了。
“怎么可能……”最无法接受的居然是华阳。
易轻城不想面对这么难堪的场面,她闭上眼,只觉得疲惫。
无论是真是假,无论她的爹娘是眼前疯狂又可笑的这对怨侣,还是早就被杀害的冤魂,都与她无关。
爹娘这种东西,反正从来都没有,现在也谈不上失去。
易轻城恢复冷静,心中是一片近乎残酷的理智。
不过,她还记得华阳对她的毒打,这个仇必须报。
“他说你是别人的女儿,哈哈哈——”华阳对着她狂笑,笑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