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近来精神头似有些不好,今儿晨间上朝的时候当着众朝臣的面儿就打了好几个哈欠,瞧着是困倦极了。
乾真殿中,即文景帝的寝殿之内,错金暗刻龙纹香炉放在外间的正中央,内里燃着龙涎香,袅袅香气萦绕鼻尖,而周边有四个小太监分站在角落伺候,俱是脚跟并拢、脚尖微张、双手交握、屏息垂首的模样,就好似这殿内的一件摆设一般。
朝中几位肱骨之臣下朝之后便被当今宣召至此,然众人等了半晌,却是文景帝身边的高公公从内室出来,让他们各自回了,教人摸不着头脑。
目送走了几位臣子,高德甩了甩拂尘,看了眼周围规规矩矩站着的宫人们,脸上这才露了些忧色。
文景帝方才说乏了,卧在塌上便吩咐了高德,叫众臣退下,暂不议事。语罢,许久,高德听着没了动静,悄悄抬眼看了,文景帝竟然已经睡着了。
高德是帝王近侍太监,也是文景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他对文景帝的作息时辰与吃穿用度最是清楚不过。明明昨儿晚间文景帝那般早便歇了,白日里竟还如此犯困!若是一两日的如此也就罢了,可偏是近来日日如此。高德暗中注意了吃食并无问题,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文景帝自己的身子……
再想下去可就是大逆不道了,高德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袖口,又将拂尘搁在左手臂弯,看来还得靠海公公使力,求两丸仙药献给皇上。
文景帝这一觉直睡到了晌时,腹中饥.饿难耐,这才醒转过来,鼻腔里满是龙涎香的味道,教他莫名想念起了向淑妃身上那香味,闻着让人极为爽快。
高德一直候在旁边,见文景帝醒了,自是上前伺候了皇帝起身,又让人去吩咐了太监宫女,呈上擦脸净手的物什。
“这备热汤的是哪个?”文景帝随手抹了把脸,水有些热了,不由皱了皱眉,心下越发烦躁不耐,没等高德回话儿,就道,“换了。”
这是要换了备水的一干奴才,即便这一应物什都是照例备下的,但得了皇帝的厌,哪里容得旁人分辨?
高德应是,摆了摆手就叫宫人下去了,又问过文景帝之后,传了膳。
这吃着山珍海味却味同嚼蜡,文景帝又是发了通脾气。
皇上的心情不佳,在寝殿里接连训斥了好几个太监宫女,连着御膳房向来做菜得皇上心意的几位御厨也受了罚,不一会儿,高位分的娘娘们都是知晓了这消息。
玖珍宫内,向淑妃哪里还有在陈皇后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她细细的用手指捻了香丸,放在香匙里,叫宫人开了香炉,往内里添香,这怕是向淑妃最喜做的事儿。
向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秋心匆匆过来,在殿外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配饰,规整了一番,这才进得内里。
“娘娘,乾真殿那边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秋心过来回禀了向淑妃。
闻言,向淑妃脸上有了些笑意,用手轻轻抚弄着今晨宫女摘来的花骨朵,上边还有些潮意,低头轻轻嗅了嗅那花儿的香气,问了秋心,“皇后娘娘那边呢?可是遣了人去乾真殿问候?”
“去了,不出娘娘所料。”秋心走近了向淑妃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今次高公公连中宫那边的宫人都挡了回去。”
“呵……”向淑妃轻笑,随即吩咐了秋心,“你且去拿了本宫亲手给皇上做的香囊过去,皇上心情不佳,这香囊的味道最是凝神静气,想来皇上该是喜欢才是。”
向淑妃这话说得笃定,秋心按捺下心头疑惑,娘娘既然这么说,那皇上一定会收下。
秋心去了,向淑妃笑盈盈的脸色下一刻就阴了下来,白皙的手指扯了朵那瓶中插花,眉头紧皱。
这花香闻着真就是厌烦得很,向淑妃走到一旁,鼻腔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独特的香味,教人有些放松。
命人撤了那插花,向淑妃让了宫女们重新为其净面、描眉、上妆等等,而后又是换了一身儿嫩青色的宫装,瞧着就是平日文景帝最喜的一副装扮。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玖珍宫殿外竟就有小太监高声言,“皇上驾到。”
文景帝今儿个心情不好,前头是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没给,结果后头就摆驾去了玖珍宫向淑妃那里。中宫的脸面这样被踩在地上的时候可不多见,宫妃们既有暗中看陈皇后好戏的意思,又有对玖珍宫那位手段的心惊。
究竟何时起,这么个宫女出生的淑妃不仅越过了向来盛宠不衰的沈慧妃,连皇后娘娘似乎都被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