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清在这个世界换了好几个马甲，几乎每个马甲都到了临门一脚飞升的修为，若说这个世界最接近“道”的人，非她莫属。
寻道悟道求道乃至传说中圣人以身合道……
高修为者并无俗世意义上的“丑陋”之人，只不过与其修为相配的是周身威势，便是他们无意以势压人，也足够让修为低于他们的修士生出惧意来。
但黎清清的情况又不同，她虽是数次叩问大道，但如今确确实实是刚刚引气入体的修为，几乎与凡人无异，高阶修士的威压自是无从谈起。
于是，落在凡人或是一般修士眼中，这被误认成凡尘意义的“美貌”便不足为奇了。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烦恼，隐藏气息的小手段她也知道不少，这一路过来也没因为这个招惹麻烦。只不过刚才陡入秘境、仓促突破，之后心思又放在如何离开上，一时忘了调整，才出了这个疏漏。
“抱歉，是我疏忽了。”
江非急急忙忙摆手，“这脸是天生父母给，本就无遮掩的道理，是我修行不到、意志不坚，还得劳烦阿清将就于我……怎好意思听你致歉？”
黎清清：她这壳子还真不是天生父母给的……
不过这些解释起来就牵扯多了，黎清清索性默认了这个说法。她让江非下次遇到这情况直接同她说明，便就扯过了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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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秘境毕竟是为留下传承考验弟子的，里面的关卡难度都是根据来人的修为而变。
如无意外，江非恐怕是这秘境被开辟以来，进来试炼之人修为最菜的一个了。
……他根本没有修为。
同理，两人遇到的关卡也是最简单的那种。
但江非可一点也不觉得“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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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卦横劈、震四撩、巽五斜挑……”
平稳的女声中，夹杂着乒乓的撞击闷响，黎清清语速并不快，好像一直都是那不急不缓的节奏、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但跟着她指示而动的江非几乎要把手中的剑舞出残影。
江非隐约明白这是套精妙非凡的剑法，但是他这会儿完全无暇细究这剑法的来源，也顾不得自己这作为会不会被算作偷窃他门绝学，他只知道，自己只要稍一分心，就要被这密如细雨的钢针扎成筛子。
这钢针袭来的速度太快，江非根本看不清来路，他也早已放弃去看，只专心致志地跟着黎清清的指示挥剑。
平稳清透的女声中夹杂着剑身和暗器相撞的金玉之响，这些钢针不仅迅疾且力道十足，江非每接一下都被震得手腕发麻，不过，到现在竟也有点习惯了。
江非的适应能力确实是极强的，一开始黎清清还指点着他调整执剑角度，以减轻冲击，但江非很快就掌握了关键，学会自己调整，只需要黎清清指明方位即可。可渐渐的，那道女声越来越低、停顿也越来越久，直到某一刻彻底停了下来……
江非手中，剑刃划过的速度依旧不减，铿锵的撞击声甚至比刚才更急。
破阵只剩下最后一步，黎清清却停了手。
她看着那剑锋在空中划过的熟悉轨迹，眼中也露出一丝讶色。
顿悟？
这小子的资质……还不错。
黎清清不欲坏人机缘，就像她明明有更暴力破解秘境离开的方法、却依旧带着江非按照秘境规则行事一样，这会儿她也停下了毁阵的动作，静等江非的顿悟结束。
就在江非动作越来越挥洒自若、剑势也越来越流畅自然的时候，那柄劣质铁剑终于抵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崩裂开一个小小的缺口，顺着那缺口往下，一道裂痕横亘剑身。
江非闭着眼，并没注意到这点不对，但黎清清却看得清楚。
她不由在心底替他惋惜一句：这小子资质还行，但运气却不怎么好。
想着，黎清清已经干脆利落地动手，截断这困阵最后一条灵力通路。
“锵”的一声，半截断剑砸到地上，这动静将江非从刚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惊醒。他猛地睁眼，见一根钢针直直地向他扎来，江非顺着惯性抬剑，但那猝然变成半截的剑还远没有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熟悉，不出所料，剑招变形，他根本挡不住这钢针。
江非瞳孔骤缩，咬着牙准备硬抗，去见那枚已经逼到近前的针来了个急停，速度骤减，在空中停滞片刻，软软地坠到地上。
那边，黎清清冲他点头示意，比了个“好了”的手势。
江非只觉精神一松，疲累铺天盖地涌上来，他站都站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
*
两日后，江非才明白，什么“钢针雨”，真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这两天间，刀山火海鬼竹林，只有他没想过，没有他没去过的险境。
他这一身衣裳也是东开道口子、西缺一条袖子，像是盐水里腌过又干了，皱巴巴地纠成一团，衣裳裂口的部分却又有火燎的痕迹，脸上还有一道又一道的黑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江非觉得，倘若他这会儿往街上一站，连碗都不必拿，就得有好心人给他铜板了。
江非这会儿刚从上一个关卡滚出来，心还忍不住狂跳。
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儿。
要是晚一刻出来，他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左臂上的烫伤仍旧是火燎一样的疼，江非知道这会儿自己最好赶紧处理一下。
但是他实在是连动跟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像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胸膛剧烈起伏。
至于形象……
江非艰难地抬头，瞥见仍旧纤尘不染，像个水莲花一样的美人，悲愤！
他还有那玩意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