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好听,并不等于地方雅致,所谓兰心馆,就是吉大利在先前的葡萄架旁,盖出来的一溜儿瓦舍。
四喜跟着郝氏往那边走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修一,他提着一篮子蔬菜,正要往厨房里送,见到他们,自觉停下了脚步:“师妹这是往哪里去?”
四喜努了努嘴:“我娘带我去见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太子爷来了。”
修一现在也知道,当初和他们在杏子林里一起吃烧烤的便是宁誉,当时的情势特殊,便是刻意的隐瞒了身份,也是情有可原,何况修一这个人,对烹饪之外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介不介绍的也无所谓,不过人都来了,又是之前见过的,不打个招呼似乎不大妥当,反正他做跟班也做习惯了,不等主家大娘吩咐,便主动跟在了后面。
郝氏只顾着往前走,并没有注意到又多了一个人。
兰心馆正房内,宁誉坐在上手,和吉大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心不在焉间,忽听门帘一挑,有人走了进来,他抬起头,恰好看见跟在郝氏身边的四儿,不自禁便露出了微笑。
她依旧梳着双丫髻,只别了两只式样简单的珠花,看起来又调皮又灵动,白嫩嫩的肌肤,搭配着水蓝色交领襦裙,格外的通透洁白,一点红润润的朱唇,映衬着水灵灵顾盼生动的眸子,直教人移不开眼睛,这样装扮的四喜,宁誉以前从未见过。
无论在何处,她都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样,即使相貌原本出众,却似乎并未想过要突出自己的美,可是今天,这番普普通通的女儿家装扮,竟意外地将她从精灵变成了仙子。
宁誉有些恍惚,只听到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或温柔或清脆的说了一声“民妇(民女)给太子爷请安”,便随意地抬了抬手,刚想说“不必多礼”,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少年老成的说了一句“草民给太子爷请安”,宁誉一愣,这才往四喜身后望去。
青色深衣,一角却别进了腰里,露出半边的裤腿,又沾了些许泥巴,倒是那张脸浓眉星目的,还算比较耐看,透了一丝丝的眼熟。
宁誉不敢确定,只得问:“这位是……”
修一自己直起了身子:“草民鲁绪直,别号修一,是吉祥师妹的同门师兄,之前在清凉寺后山的杏子林里,曾经和殿下有一面之缘。”
宁誉想起来了:“鲁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修一臊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太子爷客气了,小的刚刚十五,当不得太子爷一声师兄,这件事是这么回事,师妹说要下山,师傅便舍不得,派了小的跟着照应,只说学了这么久,也该在酒楼里历练历练,所以这会子,小的算是吉利酒楼的学徒。”
大名鼎鼎的厨神,出家之后,竟然抢了月老的差使散心?
宁誉的脸上一片平和:“智圆师傅说的没错,学以致用,当然要如此,只是,本宫今日来,有些正事要和吉家大爷大娘说,能否请你……回避一下?”
修一爽快地鞠了个躬,在郝氏纳闷吉大利不解的目光中出去了。、
这边厢整顿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宁誉,对着半空中拱了拱手:“父皇感念四妹妹恩情,又得知吉家亦有为官之人,特传召三郎,明日带着四妹妹一同进宫……”
虽然说是论功行赏,吉家人心里还是非常忐忑的,当晚便是好一通嘱咐,不但提醒显贵多多照顾妹子,还将所谓的规矩重复了好几遍,才放四喜去睡,这边的忙乱按下不表,且说太子宁誉刚刚回到宫中,还未见过父皇,便撞见了正在跟内侍们躲猫猫的宁啸琛。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溜出露华殿,一路上躲躲闪闪掩着脸面,生怕被抓回去,只是看到了侄儿宁誉,他登时便把顾忌忘了,当即便从暗处蹦了出来:“哈哈,果然是天骄般的人物,打扮得这么俊俏,难道是去私会佳人?”
宁誉本来就不大痛快,听到他这么说,顿时挑了挑眉毛:“本宫闲来无事,出去逛逛而已,方才买了些包子回来,还是吉家小姐亲自做的,十分美味。”
他说完便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宁啸琛被软禁,心里正窝着火,眼下只当可以换换口味,连忙伸手去接,哪知宁誉只是虚晃一下,早已将手里的食盒收了回来,然后点点头,向着远处的勤政殿走去。
这小子跟他爹一样,最喜欢逗着人玩,宁啸琛气得直跳脚,他原本就认为,凡众人都抢的,必定是好的,哪怕是一坨米田共也是热的,可众人都嫌弃不要的,肯定是烂到了芯子里的,哪怕表面看不出,也一定是败絮其中,所以这吃的连味儿都没闻到,立刻便呕的他心口疼,当下也顾不得形象问题,脱了靴子便是一丢。
宁誉稍微停了一下,余光扫过那只落在不远处的靴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了过去。
谁扔的,谁自己来捡。他见四儿如此之难,有些人却能时时见到,宁誉经过那只靴子的时候,假装一抬脚,装没留神,将靴子踢进了草窝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