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的右脚还没站稳,左脚还悬在半空,听到师傅叫她,忍不住蹙起眉头,慢吞吞地将脚放在地上,转过身来行了个礼:“师叔祖,监寺师叔,各位师叔,师傅……早上好。”
这下子,倒把那位妖媚大叔逗乐了:“你就是吉祥?”
他声音舒悦动听,明明方才还一脸的错愕,转眼就变成了欣赏与喜悦,那副亲近的神情,又真挚又坦率,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喜是他家亲侄女。
修一偏头看了眼师妹,悄悄问:“你认识他?”
笨,四喜暗中翻了个白眼儿,没有搭理他:“回王爷,正是。”
宁啸琛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往起来一抬,对上了她的眼睛:“真是不一般啊,出尘脱俗,本王还以为酒楼家的姑娘,多少得有几分俗气,最起码,会有铜臭味儿,”他轻轻地呼着气,像在说什么悄悄话,凑过来一张丰-润的红-唇,“你和誉儿认识,是好朋友,对吗?”
四喜眨了眨眼,她的个头儿不高,下巴又被人捏着,脚尖都踮起来了,简直像在上吊,心情当然不怎么好。
宁啸琛松开手,斜挑着嘴角,又笑了一下:“啧啧啧,生气了?等本王在佛前上柱香,之后再聊,如何?”
四喜没有吭声,倒被当做了默认。
这位寿王,还真是想什么说什么。变脸变得快,演戏演得好,就连揣摩人心的本事,也丝毫不见逊色,难道说,宁家人全都是这样?当初夺天下的时候,除了智计之外,会不会还看长相论资排辈?长得光风霁月的,便是君王首选,长得妖媚横行的,便是顶级祸害……四喜差点被这想法逗笑了,这位寿王爷,看起来也不像脑子一潮就篡位的人啊?
誉哥哥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叫人堵了山门,肯定是得到消息,猜到了什么,吉利酒楼的幕后老板是睿王府,京城人百分之八十的都知道,就连她这位四喜姑娘的大名儿,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要聊什么,她差不多都猜到了,再大的事情,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害怕的。
四喜脸上带着笑,全无半分紧张的模样,目送那群人离开之后,她便回了五观堂。
不多一会儿,宁啸琛便在智圆和尚的陪同下找过来了。一炷香的功夫,倒是让这位寿王爷身上的妖气减轻了许多,问题一个没提,反而客气地要求四喜,为他也做点好吃的:“本王即便问了,你若不想说,本王又岂能听到真话?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本王可不忍心交给那些粗汉,佛门净地,还是少些戾气的好……看到你,本王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若她还活着,也该有十三岁了……也罢,今日你便为我做几道斋菜可好?”
刚才的妖-妇脸,转眼就变成了慈父脸,智圆和尚那颗多愁善感的心,差点就被他感动了。
四喜会做的很多东西,都来自于她小时候的那些梦,梦里有一位装束奇怪的大姐姐,跟她说了许多奇怪的事:她说,她来自于一个叫现代的地方,因为生病死了,才“穿越”到这里,她说她不忍心占据她的身子,又是位超星级厨师,若是走了,这一身的技艺便等于失传了,所以,她想传授与她。没过不久,四喜的脑子里,就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做菜的记忆……五年前,大姐姐不再出现之后,那些梦便像被烙印了一般,不但历久弥新,还越变越清晰了。
宁啸琛说完那番话之后,便换上一副哀婉的表情,盯住了四喜:“如何?”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抓住的都是傻子。
四喜微微一笑,仰起了小脸:“只是斋菜?那有什么难的。”
说完便拉上修一钻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拎着一把菜刀走了出来。
高榕的枝干上,原本停着一只不开眼的鸣蝉,滋啦滋啦声嘶力竭地鼓动着肚子,阳光在锋利的菜刀上闪过,鸣蝉哑巴了,五观堂里坐着的客人全都闭上了嘴。压抑的寂静中,禁卫军统领王昌悄悄抬起眼皮,朝寿王爷身边望了两眼,那里站着的是内侍监总领安德海。兄弟们都被堵在了山门外面,若是有埋伏的叛军,他一个人肯定抵挡不住,关键时刻,可以把安德海推出去挡上几刀,身为内侍,为主子送命也是一种荣耀。
杀气,就好像无形的铡刀,恰恰好悬浮在脑袋顶上。安德海总觉得身后有人看他,后脊梁一阵阵发冷,心慌气短腿肚子打颤之余,连狐假虎威都忘了,正慌乱呢,有人喊了一声,安德海没听清楚对方喊的是什么,就操着比往日还要尖利十倍的嗓音叫了起来:“大胆!来人啊!把她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