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看了有福一眼,没有说话,只点点头。
四喜这才往下说:“这个啊,叫草汁儿青团子,是把麦草洗干净、捣出汁儿来、煮熟了,混在糯米粉里,兑上一点油,仔细揉成团;再把那泡了一晚上的红豆也煮熟,放上糖,碾成馅儿,用先前的草汁儿糯米皮,也像包包子那样,包上红豆馅儿,放进笼里蒸,就做成了这个。”
凌氏想说话,又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难听,只好做了个手势。
四喜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问:“大嫂是想问,为何这红豆馅里还有花香,是吗?”
凌氏忙点头。
四喜得意道:“这是我先前收集的花瓣,二月的杏花梨花,三月的桃花桃荚,都是可以吃的,我把它们分类,口味相似的放在一起,混了蜜糖,做成花瓣酱,格外香甜。这红豆馅里,我就放进去了两勺,想不到大嫂竟然可以分辨得出。”
吉显贵打趣道:“在小四眼里,哪里还有不能吃的,只怕这桌子凳子,哪天她高兴了,也要劈了来吃。”
大家伙哄地一声笑了起来,四喜鼓起了腮帮子:“三哥你就会欺负我。”
凌氏初来乍到,浅浅地笑了一下之后,便又垂了头,暗自思忖。
吉家的规矩与别家不同,大家伙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不像他们家,女人不能上桌。凌氏在家里排行老二,上有兄长下有弟妹,什么活儿都得干,什么好事都落不着,嫁到吉家来,真真是掉进福窝了。
凌氏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到了桌上。
吉大利和吉郝氏对视了一眼。
“老大家的,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当公公的不好太关心儿媳妇,只能是婆婆郝氏出面。
四喜连忙打岔:“爹,娘,嫂子肯定是笑的,笑哭了,对吧大嫂?我在家里没规矩惯了,你可别笑话我,”她跪在凳子上,夹了个包子给凌氏,“我听爹娘说,嫂子家里是长山县的?那边的人家都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我听人说,那里的女孩若是生了病,家里连大夫都不肯请的,是吗大嫂?”
凌氏点了点头,通常情况下,她自己也不愿意多说话,方才若不是婆婆发问,不答不敬,她宁可装哑巴,可眼下小姑护着自己,她若是还不吭声,就太拿大了。
凌氏稳住情绪,尽量压低嗓音,慢慢地说:“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了,之后再说话,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紧张的时候,声音也没那么难听,虽然还有些沙哑,但低低沉沉的,别有一番韵味,介乎于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点像烟酒嗓。
四喜反而一脸羡慕:“嫂子,你这样讲话,特别的……好听。”
凌氏蓦地一颤,抬头望去,众人均是一脸善意,婆婆还特意拍了拍她的手,这情形,难道是在做梦?凌氏拿起包子,一口咬了下去,这包子——真好吃。
吉有福偷偷骂了自己一句,猪油蒙了心的,不知好歹,以后这燕子圩,就剩他和媳妇两人了,要对她好些才是。
家和万事兴,只有蠢人,才不知道护着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