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委员站在黑板报前,迷离得入神,伏耳听见了她说话:“好像一面镜子,把大家都照进去了。”
她的嘴唇很红,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嘴角残留酱红色的痕迹。
是一种令人反感的颜色。
黑板报只有白色这种颜色,并非粉笔那种白,而是像水蒸气,温泉上空升腾的雾气,肉眼看来很无害。
班主任听到消息,脚步声踏得很重,整间教室都是他的脚步回音,别在他腰间的褐色教鞭随着胯骨上下摆动,活像蟑螂的触须。
他冷冷道:“谁让你们偏离主题的?”环视一圈周围的人脸:“谁画的?”
向婉婉胆子小,不敢发声,班主任平静的面庞下是沸腾的火山,一旦他平静的生气,接下来就是甩鞭的时候了。
尽管他从不向好学生动手,但只要见过他打人的样子没有学生不怕的。
卓太见伏耳直愣愣地盯着黑板报,恍若灵魂出窍,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面色复杂说:“向婉婉昨天画的不是这个,今儿一早就变了。不信,你问其他同学。”
其他同学默不作声。
伏耳目不转睛望着黑板报上的西装男人,明明看不清五官,却仿佛觉得他在笑。
班主任的拇指摩挲着教鞭的纹路,到底不忍苛责好学生,缓慢了口气:“把它擦了重画。”
向婉婉飞快点头,已抓起了黑板擦,文艺委员回过头,眼神凝成两道刀锋,不让她接近。
班主任正要说一声反了。
伏耳倏然道:“擦不了。”
他的手指越过文艺委员的雷区,轻轻抚摸上去,黑板是实物,但无论是谁,都看出他像在摸一层雾气。
“擦不了的。”他再次重复。
文艺委员说得没错,这面黑板报就像一面镜子,伏耳的座位在最后一位,反映到黑板报上,就成了距离众人最近的第一位。
每个学生在黑板报上都是一个背影,伏耳的背影伏在桌上似在睡觉,讲台上的西装男人似乎把头瞥到了他这边,看着这位不认真听课的差生。
伏耳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背影,黑板上的白色线条像水纹一般打乱又重组。
班主任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伏耳再次调皮的把手伸到正中间,挥手把讲台上的男人打乱,男人身上的线条扭曲旋转变得雾气蒙蒙,就像糯米粉条变成了糯米粉。
“啪——”
文艺委员的手臂挥在伏耳的手背上,清脆的一声响亮,他的手背众目睽睽之下忽的由白变红,粉红转变成深红,再从深红移到暗紫。
这位瘦弱的女孩臂力大得惊人,伏耳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会受到攻击,惊诧之下,表情失去管理,眼睛睁得圆滚。
班主任皱起眉头,他喜欢体罚学生,不代表也喜欢学生打学生,正要呵斥,忽被身后的力量挤得踉跄。
几十个学生争相挤到黑板前,伸长了手想要钻进去似的。
再一细看,黑板上的西装男人重组后,脸上有了清晰的五官,也有了表情。
他微笑地看着黑板外的飞蛾扑火。
伏耳被挤到了外围。
他们不像伏耳一般能摸到雾气,在他们身上,黑板就是黑板,只是一块实物,他们的手掌贴在冰凉的黑板上,再深一点就不成了。
伏耳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从他们僵硬的背影看,他们的神色一定很奇异。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
这道猝然的声响仿佛触碰到他们的某根深邃的神经,恍如想到了教鞭的滋味,个个排着队坐回了座位。
伏耳、卓太、向婉婉蹙眉望着他们。
奇异的行为根本不加掩饰,但其它班级其他老师对此视若无睹,仿佛他们是正常的。
班主任满意他们的效率,回首抽出教鞭在伏耳和卓太脚边一扫,“还不快坐好!”
伏耳听不进课,睁着一双眼睛,魂都出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