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是去了最近的药堂,给雅之的手上了药,然后才去吃晚饭。
坐在萃食居的二楼临窗桌子边,吴稚瞧了一眼外面的晚霞,叹道,“人生如斯,缘起缘灭。轻尘,我们能在这里相逢,我真是开心啊。”
杨雅之看着他悲伤而又带着一点喜悦的眼神,点点头,“我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赵叔……他怎么样了?瑞隐他说……”
吴稚颔首,“是的,赵叔他去了。”眼睛飞快的雪亮了一下,杨雅之看得出,那是不舍、不甘与仇恨。他接着道,“大伯他们知道这件事后,就去了常州,我爹他们没有办法,让我入了宗族,并允诺了我的要求,打通了府学关节,让我成了贡生。所以我离开了常州,来到北京,再也不用看见他们。我要努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考上率性堂,积满八分,就可入朝为官,以后自立门户,跟他们一刀两断,为赵叔报仇。”
杨雅之满脸震惊,“他们竟然愿意帮你去打通关节?”
吴稚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赵叔是我最亲的人,我也是赵叔最亲的人。没有想到原来我是这么自私,连他的死都要利用。没错,若是我当时把他们告了,他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但是我选择了把这件事瞒下,以入贡为要求,所以他们才会帮我。不然,你以为?”他的眼中弥满了自责与愧疚,嘴角含着笑,那却是比黄连还要苦的苦笑,杨雅之一时无语,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吴稚,这样的结局,对赵叔来说是不公平的,他这个从前世来的热血青年总以为有仇报仇,但却没有想到吴稚这个古人,这么小的年龄就知道如此行事了,他心中充满了悲哀,草菅人命,赵叔实在太可怜了。
“轻尘,我觉得自己是最无可救药的人了,我比武潭更可恶,比他更下流卑贱,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人,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啊,轻尘……”吴稚哽咽着,泪流满面,杨雅之叹道,“髯林,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的,你若是不这么做,又何来立足之地?髯林……”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他是非常同情赵叔的,但吴稚也是个可怜人啊,“如果赵叔在天有灵,他……恐怕也会认同你的做法的……”
“不,我不能原谅自己,每天夜里,我都睡不着觉,赵叔他从小就照顾我,在我心中他早已是慈父,而我却利用他……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吴稚揪着自己的胸口,似乎疼的喘不上气来。
杨雅之连忙倒了一杯水,“髯林,快喝杯水。”
吴稚颤抖着去接水杯,杯子刚入手,便摔在了桌子上,昏了过去。
杨雅之大急,忙喊来小二,一起将吴稚送入了医馆。
吴稚悠悠醒来时,已经躺在时大彬的四合小院中,杨雅之正在灯前练字,听到床上有异动,便回过头来查看,看见吴稚醒了,开心的道,“你醒了!”不等他回答,便跑去厨房端来了小米粥。
吴稚努力的撑起身子,看着一脸喜意的雅之,无力的问,“轻尘,我是怎么了?”
“大夫说你忧思过重,自伤其身,加上经常夜不成寐,身体极其虚弱,若受了刺激,昏迷是自然的。来,喝口粥吧!我特意让牛嫂熬的,很香。”
吴稚勉力一笑,“多谢你了。我自己来。”说着便接过碗勺,沉默的喝了起来。
当夜,两人也没有说太多,雅之看着吴稚入睡后,他才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雅之又起床跑步健身,吴稚看了一会儿也加入了,“没有想到,你到哪里都坚持着这个习惯。”
“呵呵,我别的没有,有的就是坚持,想当年,有的客户很难搞,我就一直去,还不是搞定了?”杨雅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呃?什么?客户?难搞?”吴稚讶异的问。
糟糕,露馅了!杨雅之装傻的嘿嘿笑了几声,“不是了啦!我是说的徐小凤啦!因为当年我们发生了不愉快,我就努力想搞好关系,后来在我的坚持不懈下,然后我就搞定他了。”
吴稚一笑,“原来如此。”
杨雅之抹了一把汗,也不知是跑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两人一起冲了凉,吃了早饭,然后去上学。
杨雅之对率性堂的同窗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他也没有什么打算去跟他们说话,毕竟他们流露的恶意太明显。
谁知,他刚刚坐上了位置,罗晨就站到他的桌子边,“轻尘兄啊,我们几个要好的同窗,准备办个宴席欢迎你的到来啊。这是请帖。记住,端午节一下学,在风欲来酒楼哦。到时我们一起走。”
杨雅之有点儿愕然,他接过请帖,翻开一看,上面写着:愚斋诗社诚邀杨雅之同窗赴宴,端午节酉时三刻风欲来酒楼菊室。